“我乖孙女可真厉害，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吴老太虽然老眼昏花，可她也静静看着那水一点儿不舍得挪开眼，口里不停低喃道。
张氏和吴氏眉眼带着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
“敢问，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李响一边烤着胳膊，一边好奇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沈心梨眼神一转：“官爷可知，我们如今在一处窑洞内？”
李响不解道：“是又怎样？”
沈心梨笑着指了指洞门口道：“官爷可看清楚了，这洞口地上流淌的水是不是要比其他地方的水干净不少？”
李响瞪大了眼睛望去，只见洞门口的地上布满了砂石。
砂石之间还长了些稀稀拉拉的茅草、辣椒草、马齿苋、鼠曲草之类的植物，其余裸露的地方，布满了黑乎乎的木炭碎粒。
无数道浅浅的小细流从那上面流过，但水流却不见浑浊。
进洞的时候，他走得着急，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这小姑娘都看在眼里。
见李响已经认真观察过，沈心梨又道：
“咱们一路趟着水过来，因为缺少植物阻拦，泥沙随着雨水冲刷而出，水就变得浑浊不堪。
可咱们洞口的这处地上就长了不少的植被，而同时也有不少的碎砂石和碎木炭。
李响顿了顿：“你是说，是因为植被和碎木炭的缘故？”
沈心梨笑道：“李官爷说的是。
我之前曾听大夫说过，木炭能吸附脏东西，加上有草和砂石的阻拦，故而此地的水流便没能冲走泥沙。
我想着，既然泥沙和植被能将水过滤一番，我们也能做出类似的工具来过滤水，便用这几样东西试了试。”
李响点了点头，对沈富贵道，“令女还真是聪慧！”
沈富贵忙回道，“就是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儿的。”
李响不在意对方的回答，却在不经意间回想起了千牛村内的暗渠。
心中揣测：难不成那法子也是这小姑娘想出来的。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再看了看女娃娃，心道：她不过八九岁，怎么可能呢？
众人听完沈心梨和李响的议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沈心梨又盯着家人道：“下了大雨，野外收集的水不干净，里面可能有我们看不见的虫子。
千万记得，一定要烧开了才能喝，不然那些虫子在肚子里，人可是不好受的。”
吴月华和张芳菊像是回忆起某个可怕的场面。
身上鸡皮疙瘩起一身。
其实，离开前没多久她们就亲眼见到里正家的赵小宝拉了一地的爬虫。
那场面，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便立刻回女儿\/侄女道：“放心吧，阿梨，我们做饭一定会先烧好水的。”
二人说完，还不放心地看向几个孩子，“阿梨说的，你们可记住了？”
沈家的几个哥哥立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沈玉林记得，妹妹好像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事儿。
当时还听她和那小大夫提到什么‘细菌’的，只不过他没注意听下去。
张小弟一脸钦佩地看向阿梨，由衷发表自己的感慨。
“阿梨妹妹真是太聪明了，自己这么笨，要多向阿梨妹妹学习。”
沈家的哥哥们应和完，一时觉得妹妹的操作很是好玩，现在见妹妹又多了追随者，心中只觉得自豪不已。
“嗯，那是他们的妹妹！他们要保护好妹妹。”
于是，沈玉山和沈玉林便又重新跑出洞外用碗舀水。
沈金山和张小弟也不甘示弱，纷纷跑出去帮忙。
一时间，洞内的沈家众人也再次忙碌起来。
吴老太跟着几个小崽子后面，见他们的位置在下方，忙跑到另外的侧边去挖些野菜好一会儿用。
姜遇靠在火堆旁的洞壁上，刚刚喝完姜汤吃完药，感觉好多了。
听到小姑娘的话后，他努力地想看清楚她做出的东西，更像看清楚她的模样。
心下感慨：“她一定是一个极其聪慧的、漂亮的、温柔的，被家人喜欢的小女孩。”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始终是灰蒙蒙一片。
少年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只得暗暗想象起来，想了半天，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可很快，少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恢复了平静。
孟匀死死盯着那过滤装置，对于爹爹为何执着让他学医有些理解了。
当年，若是大伯他们行军的时候没有误喝那沼泽地里浑浊的水，是不是肚内就不会生虫子了？
孟匀心中悲恸，一脸的哀伤。
再看向沈心梨，他嘴巴张了张，正想问是不是因为‘细菌’的缘故。
却见小姑娘朝他点了点头。
原来，她最开始告诉他的‘细菌’之说竟都是真的。
少年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的惆怅之感。
他悔恨自己为何没有能早些懂得这些道理。
当年，大伯带领大军抵御南蛮进攻，因为奸细出卖，导致整个军队身陷包围。
当时没有食物，没有水源。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腥臭的沼泽地。
一群将士都将水当做了饭，只恨不得立刻将肚子灌满，大伯也不例外。
最后，大伯带着大离的将士们硬撑着帮先帝打完了那场仗。
可打完仗没多久，大伯和他所率领的士兵就痛苦死去。
听后来一些勉强撑过去的人描述：他们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分食他们的内脏一般，那种疼痛，恨不得让他们立刻刨腹自杀。
他们都以为是遇到了南疆的蛊术。
没想到，是因为水里的‘细菌’。
“阿梨，你看二叔抓到什么了！”
一家人正忙着解决用水难题，就听到沈富裕的大叫声。
沈富裕三步两步跑进洞内，背上是一大捆柴火，手上还有三只灰毛兔子。
“二叔，你太厉害了！”
沈心梨连忙夸赞。
沈富裕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蒯小兄弟抓到的。”
蒯伟则立刻补充：“是他发现的，我们一起捉的。”
“别管是谁捉的，你们都好厉害。”
沈心梨好开心，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阿娘，二婶，咱们晚上吃兔肉汤吧。”
沈心梨不想吃狼肉，一股酸味。
此刻，她很想吃麻辣兔肉、清炖兔肉、红烧兔肉……各种兔子的做法，但眼下这几只兔子并不肥，身上的肉很有限。
这么多人，还是淋了大半天的雨，喝点热乎乎的汤似乎要更好，而兔肉汤的味道，嗯，一定很好喝。
沈心梨沉浸在对美食的想象中。
“我来剥皮。”
李响自告奋勇。
“好咧，辛苦李官爷。”
沈家人再次喜气洋洋起来。
“小恩公，能否将你们的水借点给我们？”
云姑突然靠近，指着那大木盆已经覆盖住盆底的水道，刚刚听了沈心梨与那官爷的谈话，她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