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将近八点。
叶莲已做好了菜,等着曹学谦下班回来。
既等他吃饭,又等他回来商量事情。
上次林树深卖湿巾纸,叶莲没跟曹学谦商量,自作主张地承担了那一千元损失。
虽然曹学谦什么都没说,但她觉得自己那样不对。
这一次林树深要借钱,她还是要跟曹学谦商量一下。
毕竟,现在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他挣的。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叶莲打开门。
是曹学谦回来了。
“回来了?”叶莲说着递给曹学谦拖鞋。
“嗯。谢谢老婆。”曹学谦换好拖鞋,拥了一下叶莲。
“我饿了,可以开饭了吗?杉杉呢?”曹学谦来到餐桌边倒水喝。
“杉杉在洗手间。但我们得等一下树深,他很快就到了。”
“树深过来了?”
“嗯。”
“过来玩还是有事?”
“他想向我们借钱。”叶莲说。
叶莲心里有点忐忑。
上次林树深卖湿巾纸让他们损失了一千元,这次又要借三千元,不知道曹学谦会不会不高兴?
“他要借钱干什么?”曹学谦问。
“他说要买辆机动三轮车开来挣钱。”
“为什么要开三轮车了?他不是在卖烤红薯吗?”
“他不卖烤红薯了。”
“怎么不卖了?”曹学谦奇怪。
叶莲于是把林树深前天晚上卖烤红薯时发生的事情大概地又跟曹学谦说了一遍。
曹学谦听得火起,横眉怒目地愤愤不平:“什么人这么混蛋?连一个残疾人都欺负?!”
叶莲不敢让曹学谦知道那天晚上的细节过程,怕他更加生气。
“算了,都过去了,生气也没用。”叶莲劝。
“所以树深说他要开三轮车?他一只手,开三轮车很危险呢。”
“他说他会把三轮车进行改装,他说他有把握。”
“哦,那我等一下问问他。”曹学谦想了想,又问:“他说他要借多少钱?”
“三千。”叶莲说完,期待地看着曹学谦。
“借给他。”曹学谦想都不想:“等他赚钱了,还我们一半就好了。”
“那如果不赚钱呢?”
“你这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曹学谦笑叶莲:“他赚不到钱,他肯定是还不起的,难道我们还逼他不成?逼也逼不出来呀?”
“你这是做好了损失三千元的打算了?我们欠的钱还没还完呢。”
“那也不差这三千元。而且,我们要对树深有信心。”
“好吧。”
“树深是非常争气的一个人,且不论他以后能不能成功,他的这份努力和执着,都值得我们去帮他。”
曹学谦的话让叶莲不由想起她听到过的一句话:越努力越幸运。
的确,谁会去帮一个成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人?
“你真是一个好姐夫。”叶莲由衷地说。
“那是因为谁?你别光嘴头夸,来个实质性的奖励呢。”曹学谦说着,用手指了指他的脸颊。
叶莲明明会意,却故意装糊涂:“要实质性的奖励是吧?等一下奖励你一块大肥肉。”说完,便闪身进了厨房。
曹学谦在后面不满:“小气。一个香吻都不给。”
“姐夫。”林树深叫。
曹学谦回到家里还没关门,林树深不需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叶莲看到林树深过来了,就赶紧催蓝杉:“杉杉——你好了没有?出来吃饭了——”
几天后的傍晚。
大福商场公交站台。
在站台几米远靠边的地方,有几辆摩托车,还有两辆三轮摩托车。
排在后面的那辆三轮车,装有墨绿色雨篷,车头上坐着的,正是林树深。
林树深端正地坐着,唯一的右手轻握车把。
仔细看,他的车头已经改装得与别人的不一样了,左手的刹车已经拆掉了,离合和油门都放在了右手边。
这些改变,都是为了方便他的右手。
没了左手,右手的责任是双倍的。
因为没有了手刹,所以林树深特别注意脚刹。
他特地要修车师傅帮他换上了新的刹车片,并且仔细检查精调一遍。
今天是林树深第一次出车。
他像一个头一次上花轿的新娘子一样,怯怯的排在了别人的后面。
一辆公交车驶来,掀起一阵热浪。
公交车的前门一开,下来了好几个乘客。
有几个乘客步行离开了站台,有几个就分别坐上了前面的摩托车或者三轮摩托车,也离开了站台。
林树深把车开到更近站台一点。
他的后面,又开来了一辆三轮车。
又一辆公交车驶来,这一次下来的人比上次的更多。
林树深等在那里,又紧张又兴奋。
他担心没人去坐他的车,担心别人会因为他是一只手而绕过他。
有四个女孩走过来了。
她们向林树深的车看过来,然后走到了林树深的车跟前。
林树深犹豫着要不要跟她们打个招呼。但当他发现她们的目光又投向了后面那辆车时,他瞬间就没了张口的勇气。
但那四个女孩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从林树深后面的一块透明塑料布看向后面的座位。
林树深感觉又有戏,不由得在心里默念:“上我的车,上我的车。”
“师傅,去象洋汽车站吗?”一个女孩问。
“去!”林树深连忙大声地回话。
“多少钱一个人?”
“五元。”
象洋汽车站很近,不赶时间的话走路都可以了。林树深担心这几个女孩只是问一问,可能并不会上车。
只见那四个女孩互相问:“坐不坐?”
林树深真担心她们的决定是不坐。
“坐吧。”其中一个女孩说道。
其它三个女孩相视一笑,然后一个个上了车。
林树深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那些女孩子的笑,感受到她们踏上三轮车时车身的摇晃,这些,他都是多么喜欢。
他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尽量显得很平静地看着他们上车,然后坐在两边的长条坐骑上。
“好了吗?”林树深问。
“好了。”有女孩回答。
林树深像是听到了命令,松开了脚刹,转动着车把,慢慢地把三轮车开离了公交站台,驶上象洋大道,再在前面斑马线掉头,驶向象洋汽车站。
林树深一只手紧握把手,稳稳地操控着三轮车。
三轮车发出悦耳的“突突”声,他的心也跟着欢快地阵阵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