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州知道姜小米不想说话，她很累，而他，也不比她轻松多少。
将香烟丢掉之后，何景州扔进嘴里一颗口香糖，使劲儿地咀嚼着。
这个时候，两个人有一种诡异的默契，都靠在座椅上无声地望着窗外。
打破沉默的是姜山的视频电话。
“喂，闺女，哈哈哈，你看看我们在哪里呢。”
父亲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中，姜小米也由衷地笑着，“爸，威尼斯好玩吗？水城真的全是水没有陆地吗？”
姜山：“是的，这边就是建在水上的城市，出行都要靠划船的，闺女你看看这边是圣马可广场，这里几乎看不到中国人的面孔，全都是当地人，你妈我俩一出现，还有人拿着手机拍我俩呢，哈哈哈，还好我们有小导游和翻译器，不至于给咱们中国人跌份儿。”
姜小米：“怎么会跌份儿，出去玩还搞这么大压力吗，我妈你俩吃到什么特色小吃了吗？有没有拍一些照片发朋友圈？之前我妈出门时还经常秀一秀朋友圈，怎么现在都不发了吗？”
杜云凑过来，“嗨，我那些姐妹们知道我出国，都在问我能不能给代购点化妆品，说这边的化妆品比国内的效果要好，同样的价格也不同，还有要我给买包包的，我又不是搞代购的我感觉麻烦，买点伴手礼送给她们还好，也不收费的，不过你放心啊，别人的妈没管，但是我女儿的包，我是买了的。”
说着还神秘兮兮地将嘴巴凑到听筒跟前，“我也给你爸买了礼物，等回去我们给他过生日时交给他。”
姜小米看到她妈的笑容，也跟着点头微笑，“好，就这么说定了，那多久回来呀？”
“这才出门几天就想我们了？如果手头的工作太多，分一部分给小何，他要是不听话你告诉我们，等我们回去收拾他。”
何景州扭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姜小米，眼中皆是控诉，他哪里没听话了？他一直在积极的配合她，不仅是工作上配合，那生活上也是如此啊，他已经将姜小米当成自己未来媳妇一样的在照顾，无微不至到她抿嘴他都想喂水了。
这种忠犬似的服务如果还不能打动姜小米那颗铁树一般的心，他就得再绞尽脑汁地去换个策略。
“好啦，今天的聊天到此结束，小米，辛苦你继续撑着微山殡仪馆啊。”
姜小米笑着点头：“那我就祝我爸你俩玩得开心，早点回来。”
“好，早点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带好多礼物。”
视频被终止，姜小米放下手机，却红了眼圈。
何景州注意到她情绪不太对，连忙询问，“怎么了？”
“我爸瘦了你发现没？”
何景州摇头：“我没怎么往屏幕上看，这才去了不到一周呢，如果在国外吃得不顺口瘦了也正常。”
“可是他的消瘦和饮食没什么关系，我看他脸色发白，强撑着在笑，他应该是挺难受的，我真想代替他，可我却这么无能为力。”
姜小米只好恨自己不是权威的专家，在医学领域方面，她汲取得太少了，如果她早点发现就好了，这样她爸爸不会受罪，她的家庭也不会风雨飘摇。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看到姜小米又陷入痛苦中，何景州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剥开后放入她的口中。
姜小米没有拒绝，含着糖，嘴里的苦涩被一点点覆盖，她哑声开口，“回去吧。”
……
回到微山殡仪馆，还没进入大门口，就看到有几个人拉着横幅在那里喊着。
“不良单位，无理由开除员。”
何景州车子往后倒了两米，从正门绕开，西门进入。
刚到了停车场，刘玉芳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她身后的陆峰倒是走得漫不经心。
“小米姐，出事儿了，彭玲的家属来闹了，说咱们殡仪馆无端开除老员工，是个黑心肝的单位。”
陆峰冷笑了一声，“小老板，我说什么来着，你还给彭玲多开了两个月的工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婆家这是不满意她只带那么点钱回去，这开始胡来了。”
姜小米：“彭玲来了吗？”
“没有，我听说吕军的家属也来了，但是也没看到吕军。”
“这两人不会是……一起走了吧？”
姜小米看着陆峰：“她们真的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为什么和他们的关系不好，还不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两个人威胁我保密啊，大家都是成年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腿还有那个地方，那就付出代价呗。”
何景州看着陆峰：“有些话不适合对小米说。”
姜小米摇头表示没关系。
但是陆峰却一脸郑重的开口，“什么适不适合的，这个殡仪馆不早晚要她接手吗？提前适应吧，有些事情的真相再难去接受，也必须接受，就像是生老病死。”
“那个啥，我说句不好听的，老板是不是去看病了？”
看到姜小米眼神明显不对，吕峰挠挠头解释，“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他就这么玩命工作，脸色越来越差，我们喊他吃饭他都顾不上吃，之后又说没胃口，我不知道你们发现没，他瘦了很多啊，尤其是这个月，工作太多了，那个遗体整理部的员工又不给力，他就自己去当入殓师，黑白的加班，要不为啥我看到彭玲我都嫌烦，她摸鱼也好，偷人也罢，但是本职工作得弄好，不然这不影响整个单位的运行吗？”
姜小米心里很难受，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她想到了父亲请自己来微山殡仪馆帮忙时，讨好的语气。
她想到了父亲没日没夜地坐在遗体化妆室内，那忙碌的情景。
眼眶红红的，但是泪落在心底。
她看向何景州，“我要是早点来给我爸帮忙，他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何景州拍拍她肩膀，“你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陆峰：“小老板，真被我说中了吗？我这个乌鸭嘴啊，你千万别生气。”
姜小米摇头。
“那个啥，我去帮你打发彭玲的家属，我给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