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
面对两道视线,我很坦然:
“故事就到这里过为止,后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按我的猜想,若是赠伞郎很坚持,那么估计在他还活着的几十年间,量人蛇估计,有麻烦了。”
对,不是赠伞郎有麻烦,而是量人蛇有麻烦。
这种东西其实吃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大家不知道的时候,遇见妖怪,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若是知道带把伞,或是只要爬的比妖怪高,妖怪自己就会退走.......
那结果是不敢想的。
我原先说这量人蛇‘名声不显’,而木下三郎说这蛇‘大名鼎鼎’,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因为这蛇确实并不厉害,只能欺负欺负害怕他,或是比他矮的人。
而‘大名鼎鼎’就大名鼎鼎在.....难得有这么窝囊,欺软怕硬的妖怪。
这换了谁,谁听到了不得提一嘴逗乐?
如今知道了是量人蛇,那么龙湖村先前很多东西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吃婴儿?
因为婴儿很小。
量人蛇当时的身材,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婴儿的长度。
而后来吃的婴儿多了,量人蛇慢慢长大,就差不多到了‘十二岁孩子’的‘高度’。
因为超过十二岁几天便被从湖水里扔回来的那个女孩....也就是陈冬春老师的爱人,很可能并不全是因为年纪被虚报了几天,而是女孩子的发育前期比男孩子长得要快,身量也高,加上那个女孩子有‘勇气’,不甘心就此死去,所以湖底下的量人蛇避之不及。
欺软怕硬。
还真就是欺软怕硬。
陈冬春老师等人为什么能胜过它,用石头将他封在龙湖底下,甚至是直接压死?
因为他们有信念,有勇气,是真正的‘人’。
他们不甘心后一代被如此荼毒,于是奋起反击。
而这些‘人’,原本早早就应该出现的。
却愣是横跨了数十年,愣是用了那么多血肉的教训,才回过神来——
‘妖怪,原来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夜风习习,无人言语。
最终,还是木下三郎率先打破了沉默:
“当时他偷走摄魂铃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的尾巴.....或者说,大半个身体,他叼着摄魂铃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葬身在了这里。”
打断了大半个身体.....
果然,这点也是对得上的。
如此以来,才会比婴儿还小。
木下三郎继续喃喃道:
“你刚刚同我说过的龙湖村之事.....还真像是量人蛇的本性,它,惯会欺负弱小。”
“而且听起来,摄魂铃还给它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难怪它会拼着性命,也要将摄魂铃偷走,摄魂铃的铃声,若是对伤者,对魂魄不定者,便是治愈的圣物,若是给普通人听,便会清窍流血,颇有魂不附体之感。”
“量人蛇用摄魂铃来弥补自己胆小的缺点,如果龙湖村没有反抗,假以时日,他就会成长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地步。”
木下三郎沿着地上那块他原先指明的石头,无意识的转圈:
“他啊,这是窝囊废当惯了,想要给自己争一争天命呢。”
我不知道木下三郎缘何有如此感悟。
这话没有人能接,也没有人敢接。
我躲在公输忌这个人形避风港里面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木下三郎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等来对方再一次开口:
“小丫头,你还真说对了一件事。我第一次见到量人蛇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多就是那个赠伞郎死掉的时候,它确实是被人类欺负的很惨。”
“量人蛇那时候才多大......一百岁?两百岁?”
木下三郎声音幽幽:
“也许更大。”
“但他的胆子,倒像是没随年纪长大一样,永远都怕这怕那的。”
“那时候,张缝家鬼将他带到我的面前........”
【我没有什么朋友。
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
我也不太喜欢交朋友,朋友哪里有美人有意思呢?
所以,当小六十说,有朋友来找我的时候,我着实想了一会,到底是谁敢自称我的‘朋友’。
想了一会,倒还真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不对,一只鬼。
张缝家鬼,别问为什么是这么可笑的名字,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前些日子...可能是几十年前,或者是几百年前,确实因为家宅的事情寻访过他。
他当时有些吃惊,也有些高兴,他似乎非常喜欢什么团团圆圆,家家平安之类的话,当即就把我认为朋友......
我就笑笑不说话。
反正对方只能呆在门里,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打扰我,也不会借着我的名声做什么,想要言语占些便宜就给他占些便宜吧.....
当然,这是我原本的想法。
我万万没有想到,张缝家鬼居然登门拜访,有事相求。
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求我。
而是为了一条巴掌大的小蛇。
张缝家鬼七手八脚将那小蛇放在我的桌案之上,那小蛇扭了一圈,险些掉进我的酒杯里,我着实是被逗乐了,捏着手指把它捞了出来,用眼神询问张缝家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缝家鬼那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头的地方瞬间张开了四五张嘴,七言八语的开始讲他遇见小蛇的经历。
我听了一会儿,算是听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有一日他在快快活活的造福邻居,邻居从山上打了条蛇回家,兴高采烈的说要将蛇泡酒,分他一杯,他定睛一看,便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蛇,所以出手救下了它。
张缝家鬼又因自己是人而成鬼,无法收纳对方成为家人,想来想去,便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你们都是妖怪一类,应当是有共同语言的,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家人呢?”
张缝家鬼如是说着,我险些差点没把桌案掀了:
“我这里又不是茅房,什么秽物都收!我是妖怪,和它是妖怪,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天底下的妖怪多了,难道我还得一个个全部都收留吗?!”
“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一方供奉,名为‘五脊羡通’!多少妖怪想要搭上我这条线,我凭什么照顾一条小蛇!”
......
话是这么说,但量人蛇还是留了下来。
不是我想,是我一房小妾很喜欢它。
不过是谁喜欢,我却有些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