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被我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
“八斤六两。”
八斤六两的金子...?
那得是多大的一笔钱!
按照如今每克550元的金价,一斤黄金的总值可在二十七万左右!
更别提那是三十年前!
虽然那时候的金价比如今要便宜很多,但,金钱的购买力还是摆在那里!
在有一万元就能被称作万元户的年代里,八斤多的金子,足够赶上时代的发展,成为地方一富。
再退一步说,纵使没有投资,老老实实买房买车,如今也能家产不菲!
可面前的中年汉子,分明没有钱。
他身形瘦小,脸颊瘦削,衣着朴素,形容邋遢,指甲缝里面的泥点几乎要深入皮肉里。
别说是有富裕过的痕迹,甚至在先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像是有吃饱饭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么穷呢?
原先的钱呢?
“八斤多重的金子,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万?”
我看着对面神色似乎有些忐忑焦急的中年汉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道你是碰赌博了?”
中年汉子一愣,旋即连连摆手:
“那里有那么多,94年的时候金子才98元一克,我拿的那些也就几十万。”
“况且赌博那东西能有什么好玩的。”
“那东西都是骗人的。说句实话,钱哪怕是扔水里,还能噗通一声听个响,上了赌桌,那就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水花。”
“我不玩赌,你们小年轻人也被别玩,要把钱花在最恰当的地方。”
不玩赌?
真的吗?
哪还有什么路径,可以让一个并没有把钱花在自身享乐的中年男人,花光94年的几十万,放在如今的几百万呢?
我的脑中划过着名的三字危害,但都无法和面前的中年男人对上号。
有点......古怪。
“可以吗?”
中年男人见我们二人沉默不语,再次焦急的发问:
“我们反正一起去龙湖,你们俩就顺嘴说我也是什么表亲,如果真的能拿到多的那二斤黄金,我们一人一半......”
没有回应,中年男人一咬牙,一跺脚:
“两斤分三股,我就拿一股,这样可以吗?”
“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子,不拿白不拿!”
公输忌在桌子下不轻不重的捏了我的手一下,动作轻缓,却能让人恰到好处的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金子,见好就收,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说,毕竟谎言会不攻自破。
我回挠了一下对方的掌心,示意自己知道,而后才抬眼看向对面:
“你看着比咱们需要钱,大哥。”
“我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用不了那么多,就都给你是了。”
“只是,咱们现在要去做的事儿,大哥比咱们有经验,我刚好又有个问题想问......”
能多换的部分,全部都给他?!
中年汉子的眼中,霎时间充盈着不可置信的狂喜:
“老妹,老妹你说,有啥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我沉吟数秒,指了指我与公输忌:
“我们俩到现在还没决定好到底用身上哪里的肉换金子,想狠狠心换点儿钱出去潇洒,但是又怕疼........”
“想打听打听,大哥你当时是怎么换的?”
“又是在身上选了哪个看不出来的地方换?现在身上看着还挺好的.......”
“大哥也知道,虽然我家长辈是龙湖村里面的女儿外嫁出来,但,这换东西时候的细节,没有交换过的人,哪里又能知道......是吧?”
许是因为我自己率先坦荡的先说出了前因后果,中年汉子不但没有反驳,反倒深表认同的连连点头,显然也是默认了龙湖村对秘密的保守程度。
他只对一件事儿提出了些许,那就是:
“如此天大的好事情,你们年轻人怎么能怕疼呢?”
“你们要是狠狠心,两个人,换掉四条腿出去,哪怕以后站不起来,不也还有轮椅吗?”
“你们要懂得无私风险,眼光长远一些,如此一来.......”
中年男人似乎想要滔滔不绝的开口训斥,但隐有红丝的眼睛和我们对上视线的瞬间,立马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不过,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思哈哈。”
“老哥我话多了一些,别介意,别介意,这样,我给你们讲讲我第一次去龙湖的时候吧.......”
“三十年前,那是三十年前,我和我媳妇成婚没几年的时候。”
“那时候不像现在,玩的地方少,穷苦人家能玩的玩意儿更少,我和我媳妇结婚的时候年纪小,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俩是自己在一起的,所以既没有办酒,也没有拍照片。”
“后来身边的人都慢慢结了婚,她们的条件都比咱们要好,我媳妇就一直挂念着这事儿.......”
中年汉子稍稍侧脸看向窗外,脸上满是追忆的神色:
“我媳妇说:‘我愿意陪你吃苦,但不意味着我这辈子就只能吃苦’。”
“这话对,太对了。”
“她不顾家里的反对和我结婚,跟了我好多年,我开小面店,她就帮忙洗碗,每天天不亮起床,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才关店,我们俩就住在面店后面隔出来的屋里........”
“面店的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一块五的肉丝面都常常有人赊账,辛苦两年,我们俩一点儿钱都没能存下来。”
“啥也没有,是真的啥也没有。”
“所以我媳妇这么讲的时候,我就想——
‘确实,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跟了我,却啥也没有,总得补些东西给她。’”
中年男人有些唏嘘:
“然后,我们就商量了一下,找个地方玩一圈,散散心。”
这又是哪里来的结论和前因后果?
媳妇想要婚纱照,想要补办婚礼,结果带人出来旅游?
不妙的预感顿时萦绕我的心头。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
“我们来到了龙湖,恰巧碰到了龙湖仙人的庆典,那时候我媳妇刚刚好九个月的身孕,不小心被游行的人碰到了,流产。”
“那是一个男孩,八斤六两。”
“有人同我们说可以换金子,我们就换了金子。”
车厢内还是那样喧嚣,那群年轻人精力旺盛的令人叹为观止,而我们这边却是整个车厢内罕见的寂静之地。
我伸出手敲了敲桌面:
“......继续。”
中年男人猛然回神,无奈道:
“没啥子继续呀,后面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