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遮遮掩掩,如何劝服曾警官暂时不要收网?
如果挑明,说自己纯靠推理的话,我自己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这话又有多少的可信度?
真是令人头顶直发烟的问题......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自己‘意外偷听’到白小婉和杨金花的事情说清楚,随后摊牌道: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建议贸然抓捕。”
“我听说官方有时候会钓鱼执法,其他人也未必不会钓鱼。”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建议先从白小婉的‘强奸案’开始查探起,随后‘在想询问白小婉丈夫这件事的时候,意外发现丈夫已死,尸体缺少脏器’,再继续往杨金花的方向查看,这样的话不会非常的突兀.......”
“如果她有涉及什么其他的案件,可能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就只差直接告诉对方,先不要追溯杨金花之前的案件,这样不仅抓不到杨金花,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虽然知道我人微言轻,但尽人事听天命,曾警官能不能听是他的事情,但是我不可能不说。
二叔送我上学,不是让我看着弱小者,却缄默不言。
对面这回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一些久,随后像是终于脱下了一身衣服,以一个正常人应有血气方刚的模样,回复道:
“看来你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知道的却不少......别担心,我不会追问你消息的来源,我只是想说——
没有所谓的‘最佳时间’。”
“人活一世,总会在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做那件事,或者为什么之前做了那件事。”
“反之亦然,我有一些朋友们在侦破诈骗案件的时候,经常会遇见有一种投机者。这种投机者非常特别,那就是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对面是陷阱,但由于诈骗犯前期会给一部分蝇头小利,所以他们也不离开,而是在赌对面的收网时机。”
“他们总觉的自己能够在大厦将倾之前跳出去,所以,每次都在赌对面可能还不收网,让他们再赚一些。”
“这种赌徒心理,其实很多人都有,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炒股人,各行各业的风控人......”
“但我的想法是,都已经看到大厦开始歪斜,为什么不跑?”
“傻子才不跑!”
“老祖宗都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真的等到杨金花又杀人的那天,确实是可以抓到犯罪证据不假,但是受害者怎么办?生命安全怎么保证?”
“为什么不在罪恶萌芽的时候,就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从来,就没有最佳时机,一直都没有。我要尽力去做,哪怕是打草惊蛇,蛇在一段时间内肯定也不会伤害人。”
“蛇要是再出现,我就再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目光所及之处,太阳光所及之处,就不能有蛇!”
我的印象中,杨警官样貌古板,行为刻板,总是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总是没有特别的情绪。
但今日,哪怕是隔着屏幕,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奔涌的情绪。
难怪,二叔会说我总是会遇见老师。
原来,生命中总会遇见这样值得思考的小片段,让我醒悟自身。
曾警官的意思,原来竟是想直接撕破脸皮刚正面.......
还真是...真是,正到发邪。
我愣了好几分钟,这才重看了两遍历史记录,发现了更加关键的问题:
“您刚刚说的是,杨金花‘又’杀人的那天?”
“曾警官的意思是,杨金花之前包饺子的‘馅料’,是活人?!”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真的当心中那一道被隐藏在裂缝中的可能性被揭开的时候,还是令我颤抖不已。
是极,是极!
死人的血肉怎么可能会有回春的效果,活人才对,活人才对!!!
如果是活人的话,重新操持售卖‘特供品’的风险可不算小!
如此一来,先选用尸体作为钓鱼目标,非常正常。
而且出了事情,还能把陈大春推出去.......
疯了,真的是疯了!
我心头灼烫的要命,曾警官那边也有些蒙圈:
“你说其他犯罪...不是在暗示我这件事情吗?”
这回是真的有些尴尬,曾警官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抒发一次胸臆,还把自己手上积压许久的案件都透露了出来。
尤其是,对面的脑子,转的还挺灵光.......
无言,是今夜,不,今早的康桥。
这误会给我的消息太大,我也不好意思让对方为难,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会帮忙注意收集证据的。”
曾警官那边像是终于调整过来,很快回复道:
“算了罢......你刚刚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找证据,其实我也在犹豫这件事。”
“这些年和杨金花有关,失踪的人口,前后贯穿十数年,前后不下近百人......哪怕你是有什么远方亲戚的关系,但真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恐怕最后也会落得一个失踪的下场。”
近百人.....失踪。
多么可怕的五个字。
哪怕是时至今日,我对百这个数字,仍然很是触动。
要知道,石壁村后的山洞之中,那日满山洞的血腥之气,堆叠如山的尸体碎块,最后统计出来的数额,也不到三十。
百人,站在一起,都浩浩荡荡的呢。
更别提这些人大概率也已经成了尸体。
我心头一颤,曾警官的话,伴随着先前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令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杨金花的态度曾经发生过一次逆转。
刚开始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和蔼可亲,绵中藏针。
经过游艇事件,我救了杨金花之后,杨金花突然...也不算是突然,而是更加不伪装自己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彻底发现了她专断,独裁,笑里藏刀,性情暴戾的一面。
按道理来说,杨金花对我应该是有几分谢意的,不应该是这两种相反的态度。
但,若是她一开始,就是伪装者呢?
她一开始就要靠着这种伪装,才能吸引到人,好继续让那些人的‘失踪’呢?
恐怕,我从一开始,就在她的食谱之上......
时隔这么久,我终于找到合适的类比——
原来,我是从‘食材’变成‘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