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听到白狐讲话,但我本能就是感觉,这狐狸肯定是公狐狸。
实打实的直觉,没有任何推断的凭证,但对方的精气神给我的感觉就很不一样。
甚至连之前口吐人言的灰三奶奶,也没有给过我如此的威压。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桌上的狐狸嘴巴开合,浑厚的男声随之响起:
“咋回事啊?咋滴大晚上不睡觉,围这里干啥呢?”
“这堆骨头是好看还是咋滴?你们倒是放个屁啊!”
“有啥事上身不能解决,还要烧香把我从东北请过来?”
果然是公狐狸!
这狐狸不出声则已,一出声一嘴东北特色大碴子口音,我险些听了个仰倒。
不过还好我现在听墙角也算是专业的了,很快稳住了身形,定睛再看,又有收获。
那公狐狸张口之间,周身的烟雾翻涌,那身体,显然是香火燃烧升腾的烟凝成的!
原来这胡老大家的保家仙,不在此处!
胡老大也有些无奈,躬身行了个礼:
“胡大爷爷,弟子这也是为难,这才把您请来了。”
“这次让大爷爷跑一趟,晚些必定有供奉献上...现在这些话就不多说,大爷爷看看能否替我们跑趟地下,将这尸骨的魂魄找来?咱们问完了就好,也不打扰大爷爷休息。”
被称为胡大爷爷的公狐狸抖了抖耳朵:
“行了,我活了这么些年,就你这小辈话最多。是这具尸骨吗?搞快点,我和柳六约了打麻将。”
胡老大连连称是,公狐狸垂首于尸骨边开始闭目养神。
我脑中不可抑制的出了个念头——
这群出马仙,还真的都挺爱打麻将的?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公狐狸一声尖啸,地上的尸骨开始不停的震颤,周身卡巴卡巴响动起来。
不对。
不是周身,而是白骨头颅的下巴处,在不停的张合响动!
我知道了...它想爬起来,还想说话!
但它现在已经是白骨了啊!
浑身都是骨头,而且人类发声的器官都没有,这些人招来了鬼,又打算怎么让鬼说话!?
下一秒,我懂了。
因为我看到胡大爷爷往尸骨处嗅了几圈,然后唇边胡须翻动,轻轻一吸——
地上的骨头便不再震颤了。
随后胡大爷爷,那漆黑的眼眸就像是初次见到这营帐,以及营帐中人的模样,头转动着四处打量,眼睛里迷茫与惊恐交叠,说出的话不再是一嘴口音的沉稳音调,而要年轻不少,带了些南音:
“我,我这是在哪里?我出来了?”
“你们是谁?大牛哥呢?是他救了我不?”
轻佻男和刀疤脸对视一眼,不敢出声。
胡老大斟酌几秒,刻意模糊道:
“我们把你从产道里带出来,费了不少功夫。”
男声一愣,声音也有些颤抖:
“啊....确实,那么多的鬼婴,能把我救上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大牛哥呢跑出来了吗?”
胡老大继续打着太极:
“大牛没跑出来,他还在地下。”
“地下地龙翻身,墓穴显形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过来发现你......你要是想救他,就和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想进墓葬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们有用,我们也能救你们。”
男声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地龙翻身?怎么就地龙翻身了?”
“我们来之前测算过的,这地方遮掩的极好,别说几十年,哪怕几百年,地龙都会被安兴山脉汇聚的阴气,镇得翻不了身。”
男人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甘心:
“差一点,就差一点儿。”
“我们几个可是传了官职的摸金校尉,点的墓穴不会出错,可我们这回居然连墓穴都没能进去.....建军还被那鬼婴给吃了.....”
男声悠远,痛苦,语不成句,似乎随时会被抽离。
我觉察到了关键词‘摸金校尉’,相传这是东汉时魏武帝设立的官职,专门用一身盗墓的本事,从各大墓穴中盗窃财物,以充军饷。
再后来这行当就作为专门的阴门行当存活,我有在二叔的笔记中见过几句这行当的描述,说是从事这行当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块象征身份的‘摸金符’,一来辟邪,二来证明身份......
等等,这男人脖子上消失的东西,不会就是‘摸金符’吧?!
大营帐中的胡老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立马自报家门,言明此行目的,话里话外,比刚刚要诚恳不少,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各报山头,兄弟说自己是摸金校尉,那凭证呢?”
男人被一通礼待,显然是有些晕头转向,已经八分信了这将自己带出坑洞的面善男人,立马道:
“我虽然是摸金校尉,但身上暂时没有摸金符。”
“之前情况太危险,那群鬼婴疯了似的缠着我们,一人一个摸金符是肯定出不去的,我就将我身上的摸金符给了大牛哥,他有老婆孩子,比咱们要更需要回家...”
“他重情义,自己出去,肯定也会帮我照顾老母...只是我这也没想到,我出来了,他却没出来,唉。”
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的他显然没有看见胡老大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胡老大又道:
“兄弟多虑了,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要不这样,你现在出来了,你兄弟还在地下,我这里人多,但没几个能用的人,你和我不如一起干,把墓掘了,东西我的兄弟,和你的兄弟分.....”
“怎么样?”
男人虽然死了十几二十年,但显然脑子还在,面对胡老大此时丢过来的橄榄枝,并没有第一时间接住,沉吟良久才道:
“啥行当,都忌讳半路参谋,或分家。”
“咱们这种黑路子,想说和兄弟分一杯羹,必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用哄我。”
“你们总归是想要知道墓葬的事情,我同你们说,你们将我大牛哥救出来,这也就两清了,兄弟你看如何?”
胡老大显然也有些惊讶,但马上就点头称是。
男人的声音有些沮丧,沉声道:
“那我有多少说多少,也请兄弟守承诺。”
“毕竟我们点穴画的地图,还在大牛哥身上,能救他自然是有利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