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秦恒疑惑。
“他叫杜青山,如果还活着的话,年纪应该已经超过六十了。”
从红姐的年代推算,如果他找的杜青山还在人世,最起码六十往上,甚至已经是百岁之年。
可能是因为我帮了他大忙的缘故,秦恒犹豫了一下对我点头:“我尽力,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你说的太笼统了。”
的确,那个混乱的年代,可能早就死了,就算活着,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录入系统。
秦恒见我满脸疲惫,说道:“隔壁有睡的地方,你将就对付一下。”
昨晚上折腾了一宿,紧绷的神经现在放下,的确是累了。
我也没推辞,让他不要挪动赵文静身体,然后就出了门。
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头有些发昏。
揉着脑袋去医务室,赵文静还躺在床上,倒是秦恒不知去向。
我坐了会儿,医务室门被推开,秦恒走进来看到了我。
“醒了?”
我看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隐隐猜到了眉目,就说道:“你查了?”
秦恒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眼身后躺在床上的赵文静,就对我说:“刚好到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说。”
“好!”
赵文静需要静养,这里的确不适合说话。
我们在附近找了个餐馆,点了几盘菜,秦恒给我倒了杯茶,在我面前坐下。
“你让我查的杜青山,在咱们这地方有十几个,但是排除六十岁以下的,就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有精神疾病,而且已经瘫痪了。”
听闻,我皱起眉。
红姐让我带的那句话和发钗红绳,交给一个精神病人的吧,那也完全没必要了。
“另外一个呢!”我问道。
“在养老院!”秦恒迟疑了下,对我说道:“不过这个杜青山身份有些特殊。”
“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秦恒瞅着我说:“参军过,是个退伍兵!”
参军?
我忽然想到红姐让我交代的那句话。
我在等他!
“能去见见他吗?”我严肃道。
秦恒愣了一下,虽然有些好奇,但最后还是点头:“吃了饭,我带你去。”
“好!”
我心里有种直觉。
红姐想寻的这个人,就是他。
吃了饭,秦恒是开着警车去的。
在车上的时候,他对我说道:“这个杜青山打仗的时候没了双腿,虽然在养老院,但因为是退伍兵,受到优待,给他专门请了护工。”
我点了点头,不过秦恒掌握的信息也不多。
我们到了养老院的时候,秦恒停车在附近买了一些牛奶什么提着。
“毕竟是老辈,怎么好意思空着手。”秦恒笑着说。
他穿着警服,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养老院后,找了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杜青山。
那是个头发斑白,身材已经十分瘦削的老人。
护工推着轮椅,在养老院的池子旁边散步。
秦恒走过去说明了一下情况,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交到护工手里。
护工阿姨把我们拉到一边,说杜青山有孤僻症。
平时偶尔会跟她说那么一两句话,别人说话他是不会搭理的。
秦恒走到杜青山面前蹲下,果然是吃了闭门羹,无论说什么,他一句话都不搭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秦恒站起来的时候,对我摇了摇头。
我走过去,杜青山坐在轮椅上,盖住的两条腿空荡荡的。
空洞的眼神有些麻木的望着水池,就好像是得了老年痴呆。
“我不是来打搅你的,我来这是为了替一个人向你传话。”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着杜青山的表情。
他无动于衷,仿佛耳聋,根本就没有听到我说的,眼睛依旧麻木的盯着前方。
我把红绳和发钗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你可认识这两样东西?”
当看到的时候,他极为空洞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些神采。
盯着看了一会儿,身子骨都开始轻微颤抖了起来。
看来,我的确找对人了。
杜青山颤巍巍的伸手,用尽力气似要去抓住什么。
我将发钗和红绳放在他手上。
杜青山紧紧地抓住,手颤抖的厉害,他张了张嘴,像是无声的在唤着什么。
我把那封信也拿出来交给了他。
杜青山哆嗦的展开,信里面的内容我没有去看,但杜青山张着嘴低声喃喃,我凑近才听到他不停地重复着:“是她的,是她的!”
“她是谁?”
杜青山喉咙就像很久不运转的机械,张了半天嘴,才沙哑的说出两个字。
“梅红!”
原来,她叫梅红。
杜青山颤着手,轻轻地摩擦着发钗,许久,他才僵硬的扭过头,张嘴沙哑的说着话。
我凑近一些,听到他说:“你是她什么人?”
他多半把我想成我是梅红的后人了吧。
“我跟她没有关系!”我摇头,叹了口气对他说:“她还让我转交一句话,她说一直都在等你。”
杜青山听后,张着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老旧的信上。
“五十年了,快五十年了!”
杜青山泪眼婆娑,低哑的声音充满了无尽感慨,情绪已经难以自制。
杜青山惆怅的跟我说了他和梅红的故事。
是在建国之前发生的事。
杜青山和梅红生活在两个村,两个村紧挨在一起。
他们俩年轻时也算是郎才女貌,只是双方家庭都很贫穷。
杜青山每天干完活,都会跑几里山路,去梅红的村口等她。
两个人从小到大也是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只是那个年代,有太多凄美没法圆满的遗憾。
梅红家里清贫,纵使知道她一门心思想跟杜青山在一起,但梅红父母嫌弃杜青山穷酸,当然极力反对。
况且,那时农村多数重男轻女的思想浓厚,梅红的父母也更不例外。
梅红的弟弟身患顽疾,砸锅卖铁花光家里所有积蓄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梅红父母为了给她弟弟治病还债,将梅红带入了城里,卖给了怡花楼的老鸨。
那时候的梅红,刚好十八岁。
杜青山一连半个月都没见着梅红,后来还是纠缠梅红父母,在不厌其烦下,这才知道了梅红的下落。
杜青山进了城,再见到梅红时,她鼻青面肿。
有客人垂涎她姿色,想买她身子,可是梅红性子刚烈,宁死不从。
客人恼羞成怒下,拽着她头发狠狠的扇了几巴掌。
杜青山也曾拉着梅红逃过两次,但是每次都被怡花楼的打手抓住,将杜青山打的半死。
“没钱来消费就算了,竟然还敢来我怡花楼抢人,小红可是老娘花钱买回来的,你要带她走行啊,拿钱把她赎回去!”
“这次就饶了你,下次你要再敢偷摸着带她跑,老娘打断你的腿,呸!”
老鸨拿着手帕掐着腰,蛮横的冲着被打的躺在地上的杜青山啐了一口,叫人拖着梅红进了楼里。
从那次后,梅红就不在跟杜青山逃跑了。
杜青山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那个混乱的年代,命根本不值钱,尤其是他这种穷人命。
杜青山在城里找了工作,白天去码头当搬运工,晚上在街头拉车。
他在路边摊买了一枚不值钱发钗,晚上混进怡花楼,和梅红相见的时候,亲手戴在了她的头上。
杜青山抓着她的手,十分坚定:“等我钱攒够了,我就赎你回去,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在一起。”
梅红感动充满憧憬笑着点头。
只是那时兵荒马乱,男的多当兵,倒不是想建功立业有一番大作为。
那年杜青山被抓壮丁,应征入伍跟着队伍拉大炮去了。
临走时,杜青山给梅红戴了一枚红绳,告诉她只要红绳不断,他就没死,只要不死,他就一定回来。
杜青山还充满无限憧憬:“我一定回来,到时高头大马,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你。”
梅红眼中带泪,嘴角依旧含笑:“我会一直等你!”
在那个牵过手就是一辈子的年代,俩人两小无猜,又算是自由恋爱,自然情重的很。
只是给的,是嘴头说说的承诺,描绘的,是一场梦一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