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京今晚有些失眠,恍惚间眼前总是晃过砚九要死不活的模样。
半夜12点时,尚宅外面有人敲门。
少倾,灵侍来到尚京床前禀告:
“家主,是招摇山的弟子。”
说着,灵侍将一封信件递给尚京:
“家主,招摇山主给您写了封信。”
尚京接过信来,只见信纸的印章上泛着淡淡金光。
果然是招摇山主亲笔,而非仿冒。
打开信,信中说了红枝与招摇的渊源,随即山主又请尚京放了红枝,将红枝交由招摇弟子带回招摇山,招摇将会亲自管教。
尚京朝着灵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那就把刑审室那株草放了吧。”
红枝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为红枝和招摇过不去。
招摇两位弟子接到红枝,将红枝暗戳戳的送到了砚九他家。
这两位靠谱弟子刚想跑路,却被他们砚九小师爷客客气气的叫住了:
“两位帅哥,请等一下,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请两位帮忙。”
两个弟子赶紧摆手:“小师爷,别别,别这么客气,有事您说话,我们能做到的肯定做。”做不到跑就是了。
砚九先是请两个弟子坐下,又给两个弟子泡了茶。
威武白虎趴在窗边,严肃开口:
“这还是砚九第一次给客人泡茶,平常都是我泡。”
闻言,两个弟子更是战战兢兢:“小师爷,您别吓唬我们。”
砚九好脾气的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他礼貌询问道:
“你们两个开过杀戒吗?”
无论砚九语气再怎么礼貌,这个问题它本身已经不礼貌了。
其中一个弟子赶紧摆手:“修行者不杀生。”
另一个弟子有点为难:
“师爷,出家人不打妄语。
不瞒您说,我入招摇之前杀过人。
但我杀的是坏人,我只杀了一个,在山门处我已经和师傅坦白了。”
闻言,砚九笑得越发亲切:
“没关系,不要紧张,咱们招摇没那么多规矩。
酒色嗔痴都不戒。
这样,你帮我一件事情,你可以去晏阳于家,帮我绑一个叫晏阳的人吗?
当然,要是你被发现了,我替你善后,绝对不牵连你进去。”
那弟子松了口气,他拍着自己的胸膛:
“小师爷,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咱们术士界没社会上那么多规矩,绑个人不算啥大事。
再者说,那个于家里面都是草包。
小师爷放心,我肯定帮你把人绑来。”
砚九桃花眼弯成很好看的形状: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师傅是谁,我要给你写表扬信……”
最后,那位弟子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绑人了,小师爷要给他些表扬信诶。
……
隔天,沈十安的小酒馆再一次打烊休息,这里大门紧闭,灯却亮着。
于扬双手被捆在背后,嘴上则是贴着一张禁言符。
他倒在地上,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砚九,十分的不可思议。
是白家那个私生子?尚京的新玩物?
他绑自己做什么?他怎么有胆子敢绑自己?
于扬心里万马奔腾,无比的暴怒,被砚九绑了,这是件极为丢人的事情。
但是要说畏惧,于扬还真不畏惧。
他料定砚九不敢真的对自己做什么,砚九要是真对自己动粗,于家不会放过砚九的。
是以,虽然被贴着嘴,于扬依旧桀骜不驯。
砚九掀开于扬嘴上的符咒,笑问于扬:
“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过来吗?”
于扬嘴巴得到自由,他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个玩意儿?砚九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家里人找到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可是嫡子,你个私生子你……”
眼见于扬越骂越难听,将于扬绑来的那个弟子赶紧站了出来,他凶神恶煞的看向于扬:
“你不要对我们小师爷满口污言秽语。
我绑你出来的时候,可是进行了防追踪处理,你家人是找不到你的。
除非把你变成骨灰送回家,不然你别想和家人团聚了。”
于扬腿直发抖,他指了指砚九,嘚嘚瑟瑟道:
“小师爷?砚九你个不、不要脸的,你是加入了什么邪教。”
此时,弟子又站了出来,他中气十足的回于扬道:
“我们才不是邪教,我们招摇,是回家授牌的正规道观,我们有营业执照,有道士证。
我们也是全国最大的道观,信徒很多,香火旺盛。
你这样诬陷我们招摇,是会遭受天谴的。
更会遭受整个术士界的谴责。”
招摇山在术士界的地位如何,其实不用那个弟子多说,于扬都知道的。
所以,于扬此时更加的震惊,他伸出手指指着砚九,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
“砚九,你、你是招摇弟子?”
砚九并没有藏着掖着:“对,我当了很多年的招摇弟子。”
于扬用他那有点混沌脑子艰难的反应着,因为当了许多年的招摇弟子,所以砚九辈分很大,位居小师爷?
于扬深知,若砚九真的是招摇山的小师爷,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招摇山不是他晏阳一个中等家族能够惹得起的。
招摇代表着整个方外世界,招摇弟子不受世俗约定,关键是招摇山特别护短。
哪怕砚九是个私生子,作为招摇弟子,他也能够轻易摆脱世俗给予的束缚。
此时,于扬还在想着所谓阶层,所谓强弱,他迟钝到没有思考砚九为什么要绑自己。
砚九打了个哈欠,他没有耐心一直看着于扬的脸,他更倾向于赶紧完活,他好回去与周公约会。
砚九:“于扬,有人要见你。”
于扬依旧一脸的高高在上:“谁要见我?”
“我。”随着一道妩媚女声,出现在于扬视野里的赫然是他最近正在追的红枝。
挣扎着绑着自己手臂的绳子,于扬仿佛看见了救星:
“红枝,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红枝嘲讽的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把你绑来,你现在却和我说放了你,你是在和我说笑话吗?”
于扬瞠目结舌:“红枝,你什么意思?”
红枝蹲下身来,视线与于扬平齐,红枝用艳红的指甲滑过于扬的喉咙,她用最轻柔的语气问道:
“于扬,你还记得谢珊吗?”
于扬皱眉,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他还是想不起来:
“谢珊?谢珊是谁?我不认识她。”
尖锐的笑了两声,红枝满身戾气的将一张报纸扔在于扬面前,她质问于扬:
“现在呢,现在还记得吗?”
于扬看着报纸,也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些往事,他满不在乎道:
“谢珊啊,想起来了,当时是她自己玩不起,小心眼,多大点事啊,就要死要活的。”
在人间混迹几年的红枝觉得分外讽刺。
红枝刚刚化形入世时,她很相信人类,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她觉得这个世界应当是美好的。
可是于扬这个龌龊至极的男人,让红枝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
原来只有受害者才会记得受到的伤害,并且一直痛苦。
而加害者则是无事发生一般,依旧过得很好。
凭什么,这个世界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红枝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匕首,她将匕首尖放在于扬的喉咙之上。
于扬终于开始畏惧:“红、红枝,你想干什么?”
红枝指着报纸上没有打码、年轻女孩的脸,怨恨的看着于扬:
“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
可是就因为你这个人渣,一切都毁了。”
红枝直直的盯着于扬惊恐的眼睛,世道不进行公正严明的宣判,那么她来宣判:
“于扬,为你的罪孽赎罪吧,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希望以你的生命为代价,让你陷入无尽悔恨的深渊。”
红枝盯着于扬的眼睛,将匕首捅进了于扬的喉咙里,血液缓慢流淌。
红枝为鬼草,能够惑人心智。
她杀死于扬时,一直盯着于扬的眼睛,其实也是放慢了于扬思维的时间。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于扬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将一直挣扎于死亡的恐惧之中,却迟迟等不到死亡。
这是红枝对于扬的惩罚。
于扬在地上抽搐着,抽搐着……渐渐他不动了。
红枝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于扬死了,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了。
草木无情,但是红枝这株小草,却流了许多人类一辈子都流不下的眼泪。
砚九站在红枝身旁,轻轻的拍了拍红枝的肩膀:
“红枝,其实谢珊,不对,应该是谢灵,你的朋友,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