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是马二,沈良派去探查的前哨之一。
刚一出城,沈良就安排了三组哨探,前方一组,后方一组,在车队间隔十里左右遥遥呼应。
还有一组暗哨,在车队的外围机动。
如今前方突然有一人折返,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却让整个车队都有些紧张。
马二来到林深和沈良身边,双手一抱拳,低声说道。
“郡马,沈头儿,兄弟们在前方发现了金人踪迹。”
林深和沈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然出城时已经猜到,这一路上可能不会太风平浪静,但在这还没离城多远的地方,就发现有金人活动,还是大大出乎林深的意料。
眼下这个地方,距离汲水城不过三四十里。
若按照州府的邸报,金人大军目前还在顺德城下,尚未继续向南开拔。但若在这片地方发现了金人踪迹,那就相当于金人哨探已经悄悄摸到了卫州府的眼皮子下面。
虽说因为坚壁清野的缘故,城外可以说是杳无人烟,但金人敢如此大胆,还是大大出乎了林深的意料。
早知道路上可能不会太风平浪静,但没想到还没离城多远就开始了。
“哦,在哪里?”林深沉声问道。
“就在前方十里不到,一个小庄子里。”
“能确认是金人么?”
“能。就在村中一家人家的房子里。鞑子应该是在那里过了一夜,我们到的时候,屋里还有闻到一股骚气。”
“另外,房间有火盆,但他们却直接在地上生火,不像是我大周的过路客商所为。”
“还有······”
林深和沈良对视了一眼,马二所说的几条证据,虽然每一条都似有牵强,但在此时此刻,仅凭这些,也基本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了。
“郡马······?”
即便卫王没有交代,沈良也深知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沈良总觉得这个郡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时是继续前行,还是折返回汲水城,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
“派人去给王爷和卫州府报信。你我带上几人先行,其他人继续护送王妃和郡主向前,一路不要停歇。”
林深不假思索,匆匆吩咐了下去,随后便当先纵马而去。
十里的路程不算太远,转眼就到。
村外,见到林深等人打马过来,哨探中的另一人徐老七连忙从隐身的墙后跳出来,跑过来拉住马匹。
“郡马、沈头儿。”
“在哪儿发现的?”
林深没有下马,直接发问。
“就在村头。我和马二在前方探路到此时,想到村头一户看起来还像样的人家找茅厕,谁知道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金人的骚味儿。”
徐老七一边回答,一边拿手指了指方向。
坐在马上,林深凝目稍作打量。
庄子不大,大约只能住二三十户人家,离着林深他们过来的官道二三里路, 毫不起眼。
从官道上斜叉出来的一条小路穿庄而过,庄上所有的房子、院子都稀疏错落的分布在小路两侧。
庄上估计没有什么富裕的人家,大都是茅草搭起来的房子,很多甚至连院墙都没有。
庄子上的人应该已经全部撤往汲水城中了,整个庄里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
“老沈,你和我到那户人家看看,让其他人在庄里庄外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金人的踪迹。”
“好。”
林深没征求沈良的意见,直接吩咐了起来。
这一路上,林深已经想的明白。
想要做点什么,手底下必须有可靠的人手。
眼下这二三十人虽说听他的指挥,说白了还是因为卫王的吩咐。
用是可以用,但还不能够放心用。
只有当这些人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与自己并肩浴血之后,自己在用他们时,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就像前世的自己的战友一样。
而折服他们的第一步,就是给他们带来成就感。比如,吃掉这一波金人的哨探。
当然,这还要看这些金人到底有多少,会不会撑着自己。
不多时,林深和沈良便被领至了金人待过的院子门前。
骑在马上,越过不高的院墙,院内的情况一眼到底。
这家的房子,看起来还算像点样子,不然徐老七和马二应该也不会直接找到这里。
正对大门的房子,应该就是这家的正房,房屋还算高大,山墙用上了青砖。屋顶虽说也有两处缺损,倒也还算体面。
院子左侧,下风口的地方,一个土坯房挨着院墙孤零零立着,窗户上留下明显烟熏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家的厨房。
下马,低头,穿过同样是土坯筑成的院墙,林深和沈良先进了正房。
就在房子的正中地上,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赫然在目,空气中还残留着烤肉的味道,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不知名骚气。
“是金人的味道。”
沈良抽了抽鼻子,见林深转头看他,又开口解释道。
“文泰十九年,我护卫王爷上京,在京里曾经见过金人的使节,就是这么一股子味道。”
林深也皱起鼻子,仔细辨认着这股金人的味道。
不同民族的饮食习惯、衣着打扮,生活习性、特别是卫生习惯的不同,会导致体味产生很大的差异,一旦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人仅凭气味给辨认出来。
金人遗留下来的这种味道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穿着硝制不彻底的皮袍子,还偏偏又被人泼了一身马尿的味道。
一旦曾经闻过,确实会记忆犹新。
屋内原来应该是有一些家具的。比如靠着东墙边,应该就是原来放床的位置,地面上有一大片青砖的颜色要比别处浅上那么一些。
如今那些家具自然是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主家是一起拉到城里面,还是找地方藏了起来。
又或者,被昨晚过夜的人砍掉烧了。
就在原本床脚的位置,扔着一个破旧的陶制火盆,圈口上两个大豁都快破到盆子底了,主人家却还没有舍得扔掉。
火盆放在床脚,若在平时自然毫不起眼,但如今屋内没有家具之后,那么大一个火盆,在空荡荡的屋内自然异常显眼。
大周北方的百姓,冬天在屋内烤火均使用火盆。毕竟如今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茅草屋,若是直接在地上生火,一阵风吹来,难免有个别不安于工作的火星子想去看看世界。
昨晚若是大周的商旅或百姓在此借宿,这个火盆定然是会发挥作用的。
正在这时,徐老七进来禀报。
“郡马,沈头儿,兄弟们发现了金人拴马的地方,就在这个院子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深和沈良匆匆去看。
院子后面小树林中的空地上,布满了杂乱的马蹄印,和一堆一堆的马粪。
“能否辨认出有多少马匹?”
“看不出来。应该有十几匹马,不过脚印太乱,兄弟们也不擅长这个。”
“再仔细数一数,务必要弄清楚对方有几匹马。”
“是。”
说到这里,旁边的徐老七忽然插嘴。
“郡马······”
“怎么,老七,你知道有多少匹?”
“不是,郡马。那天在你们家,你们家那个佃户张老实说他······”
林深一拍脑门。
张老实那天的话他也听到了,原本只是以为是他再吹牛打屁,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但此时这种情况,让他来看看,说不定还真能给人一个惊喜。
“去让老张叔过来看看。”
“好嘞。”
旁边有一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张老实骑马匆匆过来,见到林深后从马上一跃而下。
“公子,您叫我?”
跟别人称呼林深郡马不同,张老实还是坚持叫林深公子。
其中的心思,不说林深,便是沈良等也能看得出来,不过却也没人点破。
“张叔,你过来看看这些马蹄印,可能看出来是什么马,有多少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