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像一座小山,遮天蔽日。
那是一座血红的肉山,血染红了整个瑶池,铁锈般难闻的血水味一直在往脑海里面钻。
这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灾难的源泉。
它污染了瑶池,污染了守门人,污染了天道,它就是铁线虫,是这个世界的铁线虫。
灵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涌入了刘有钱的脑袋里面,刘有钱瞬间就理解了一切。
天道就像是一本规则书,这个世界不管是游戏也罢还是代码也罢,都要遵守天道的规则。
妖怪们不能用能力伤害人类。
这本是一条简单的、合理的、互不侵犯的规则。
但是在这个怪物侵蚀了灵以后,一切都变了。
规则被修改了。
变得残暴且不合理,一旦妖怪们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就会受到来自于天道的诅咒。
这份不合理慢慢地由小变大,逐渐蔓延至了整个世界,持续了数十年之久,一直到六年之前。
在这段日子里面,一旦暴露在世间的妖怪,毫无疑问,只有一个结果,死。
架海紫金梁在刘有钱手中不断变长,变粗。
比两人合围的树更粗,比跨海大桥的竖梁更粗,棍上的字闪着金光,似乎在与这天地间的黑暗做斗争,誓要将黑暗都刺穿。
云层被金光刺破,雨落了下来。
刘有钱抱着紫金梁的一端,他这样子滑稽得像是蚍蜉撼树。
但是紫金梁有意识地让刘有钱操纵着,刘有钱发出了吼声,整张嘴完全张开,面部扭曲,那是他代替许多人发出的怒吼。
是灵的怒吼,是觉的不甘,是生的难过。
是许墨璇的自卑。
是许墨璇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面,坐在床上抱着双腿,无助地看着窗外,心中全是为什么这样的自己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是于清江的害怕。
是她看见曾经有妖怪死在自己面前生出的无尽的恐惧,是被迫隐藏自己的能力,收敛自己的个性的害怕,只能在梦里悄悄地构造着自己世界的无奈。
是梁胜的麻木。
是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下藏着的麻木,当个普通的武馆老师,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对于身边的人永远藏着的一层隔阂。
是安葵的愤怒。
凭什么妖怪就得躲藏起来,凭什么自己的能力不能使用,凭什么这个世界明明是多彩的,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天道变成无尽的灰色,凭什么!
是自己的父母为天道不公发出的质疑,是新世界为天道不公发出的反抗,是均衡会为天道不公发出的修正。
还有无数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妖怪。
还有,那个金发红瞳的吸血鬼。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不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她早就死去了,在拦下货车救下小女孩的时候就死去了。
可是就算不死去,那家伙也是会痛的啊。
莫名其妙地从楼上摔下去,触电,遭受各种各样的事情,她明明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却早已对于这种事视若无睹了。
正因为成为了吸血鬼,所以刘有钱才更能明白王雪淼的心情,知觉变得麻木是个相当痛苦的过程,正如她劝诫自己不要过度依赖能力,自己何尝不是想告诉她这句话。
不要过度使用自己的能力。
她受伤了,他也是会难过的。
所以他要将这一切的根源都杀得干干净净!
紫金梁横贯长空,直坠而下,震天骇地,空气被压缩成巨大的白浪,一泻千里,浩浩荡荡,天际被白浪横搁开来。
巨大的音爆声在天地间滋滋回响,震耳欲聋,仿佛一把电锯就在耳边切割着钢管,迸溅的火花烫蚀了皮肤。
伴随着一声巨响,紫金梁终于是落到了那座肉山的顶上,仿佛捣蒜器落入石臼上面,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肉山瞬间坍塌下去,无数的血肉、眼球、血肠四处翻飞,像是恐怖漫画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一般。
血肉落进了瑶池里面,慢慢就沉了下去。
刘有钱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像是燃烧自己一般用尽了全力,只此一击是不够的。
他再次举起了棍子,故技重施,像是在捣肉一般,一下接着一下,数千只手蜿蜒着一只只伸了出来,向着刘有钱飞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刘有钱就被抓住了,刘有钱愣了一下,好快的速度!
他感受到头顶传来一道冷风,他忍不住向上望去,瞬间睁大了瞳孔。
一只巨手从天而降,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身上,他像被打飞的苍蝇一样,摔进了瑶池里面。
阴冷的、浑浊的、腐臭的水瞬间包裹了他,往他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面钻。
这还是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凉意,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低声细语,悄悄爬上了他的脖子。
像是柔软的海草、又像是女人白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在他身上划过,要拖他下水,进入无尽的深渊当中。
刘有钱瞬间清醒了,飞了起来,身上挂了一串肠子,血湿漉漉地往下面滴,他随手将那截肠子扔开来,一个煽动,到了先前的位置。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刘有钱高举紫金梁,再使出了一击。
只是一击是不够的,他要将这个怪物彻底毁灭!
一下,三下,十下,百下!
刘有钱体内的力量被不断消耗,在短短时间内,他就像是一个被扎了孔的油箱一般,油疯狂地往外漏。
又一击下去,他接近虚脱,但是还不算完!
从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全新的力量,誓要将一切都毁灭干净的力量,这股力量来自于他的周围的友人、恋人,来自于他的往日。
就像是长跑比赛到了最后的时候,前面有人朝着他挥手说,加油,再使点劲,于是他又使出了劲。
他高吼着,使出了这一击,宛如神明的权杖,那座肉山被打了个粉碎,天地间下起了血雨。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天地间雨声不断,哗啦啦一片。
紫金梁慢慢缩小,恢复了长棍的样子,回到刘有钱的手里。
刘有钱在天空俯视着下方,不敢放松。
因为在血雨当中,瑶池之上,出现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