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房门被扣响。
袁洪还没起。
洗漱后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袁宏泽去开了门。
跟门外的郁时易打了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你是……袁宏泽?”
郁时易真是意外。这位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后安巷子。
袁宏泽不认识他,但依然让开了位置。
“刚下车?”
郁时易手上还提着箱子,鞋上沾着泥水,风尘仆仆。
“嗯。”
他进门,从鞋柜拿了拖鞋换上。
被闹钟吵醒的袁洪,迷迷瞪瞪出来准备洗漱。一看郁时易,顿时清醒。
“郁哥!”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郁时易张开手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袁洪松开他,视线一点不移,就嘿嘿笑了两声,就开始控诉。。
“郁哥,我就想你可能会回来。这三年,你都没回家。你也不给我们写信,只跟四哥打电话。他们都说你被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不要我们这些兄弟了。”
“怎么会,”郁时易在他脑袋上揉了下,“这不就回来了。而且,我都让四哥帮我问你们好了,难道他没有。”
郁时易又冷又累,想先去楼上洗个澡。
袁洪就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袁宏泽一把扯住他。
“你去洗漱,等会儿还要去接亲,别迟到了。”
郁时易看了眼袁宏泽。
看来他不在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
“去吧。”他对袁洪说完,自个儿也上了楼。
沈棠跟宋禹衡过来时,四人坐在桌前吃早餐。
沈棠不知道袁宏泽还会做饭,从公馆提了些过来。
见到郁时易也不意外。
“几点到的?”
郁时易吐槽:“本来是昨天晚上八九点就能到,结果途中停靠,火车出了问题,耽搁好久。早上五点多到站,连个回来的电车都没有,走过来差点没给冻死我。”
“辛苦了。”沈棠将饭盒摆桌上,“有你喜欢的芙蓉鸡蛋羹。”
“谢谢四哥。”
袁洪看沈棠,问:“我的呢?”
“你有特别喜欢吃的?”
好像还真没。袁洪给啥吃啥,啥都爱吃。
袁宏泽默不作声观察着他们。
在这个家里,沈棠是毋庸置疑的大家长,所有人都敬他信他依赖他。
宋禹衡的定位不好形容。他像是沈棠的补充,被其他人敬重,但不如沈棠亲近。
郁时易是二哥。他既是弟弟又是哥哥。在弟弟面前是稳重的哥哥,在沈棠跟前又像是需要关注的弟弟。
六子是沉默的三弟。属于存在感不强,可有可无的那个。但显然,家里其他人都很在乎他。
袁洪是老幺,受所有人的保护和宠爱。他喜欢所有的哥哥,最依赖和信任沈棠,但最亲近郁时易。
宋禹衡问郁时易:“你要去接亲,还是跟我们一起。”
郁时易道:“当然是去接新娘子。”
他情绪掩饰的很好,沈棠跟宋禹衡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准现在的情况。
沈棠说:“行,正好你看着,别叫他们玩过火误了事。”
几人前往六子所在的大院。
路旁的树上,都有红字。
郁时易仔细看着,神色莫明。
院里要一起去接亲的人都到了,给自行车上贴喜字呢。
“成康。”
郁时易发现拿了大红花往车头上绑的六子。
他今天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西装,很合身。还是寸头。比三年前壮了些,面容也多了些沉稳。
郁时易看了一会儿才出声。
六子身子一僵,很快转头。
“你来了。”
如果是三天前,他看见郁时易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一定又感激又高兴。可现在,他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
郁时易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结婚太紧张。
“怎么?我大老远赶来庆贺你结婚,不欢迎一下?”
“欢迎。”
六子上前一步,跟他很浅的抱了下。
郁时易的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随即退开。
很快,郁时易就被一群兄弟围着询问,没了跟他再说话的机会。
时间一到,以成康打头的迎亲自行车队就出发了。
十辆擦洗干净的自行车,一字排开,上面都贴着喜字,骑车都清一色都是年轻小伙。
郁时易顶替了一个兄弟的位置。
自行车的把手上挂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花生和糖。
一路过去,遇到看热闹的小孩,他都会抓一把递过去。
路有些短,很快就到了袁家。
鞭炮声响起。
人群喧闹。
都是笑容,都在祝福。
郁时易看着成康和装扮漂亮的袁晓琴并肩跪在袁父袁母面前敬茶。唤他们爸妈。
又看着成康将盖着红盖头的袁晓琴打横抱起,在众人起哄的笑声中下楼,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
郁时易骑车跟在他们后面。
天气不太好,一直没放晴,这会儿还刮起了风。
袁晓琴红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
格外显眼。
大院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成康扶着袁晓琴下车。
在鼓掌和道贺声中,成康牵着她进了房间。
郁时易没进去,屋里的欢笑声一阵阵往外蹿。
“入席吧。”
宋禹衡穿过人群,走到郁时易跟前。
在外面站太久,郁时易捏着烟的手都被冻到发青。
婚礼不知何时都进行到最后面的环节了。
沈棠注意到郁时易没在,他分不出身,宋禹衡便出来找。
“我以为你来,是已经放下了。”
郁时易苦笑:“我该听四哥的建议。离开,并不是个好办法。”
沈棠叫他破釜沉舟,他却选择了逃避。
以为时间能把感情冲淡,却在四顾皆生人的时候,更加怀念在四九城的故人。
三年没让他放下,反而成了更深的执念。
他时常想,如果听了沈棠的建议,万一,万一成康答应了呢?
即便可能微乎及微,但人总对没走的那条路充满希望。
他现在的所有情绪,都跟沈棠当时说的分毫不差。
宋禹衡不知还能怎么安慰他。
当初没有说的话,现在已经不能说了。
六子今天结婚,他娶了袁晓琴,就要承担当丈夫的责任。
“就这样吧。”
郁时易把手里的烟盒揉成一团,脸上重新挂起笑意。
“别让四哥担心,我们过去。”
六子带着袁晓琴出来敬酒认人。
周望生和楚居衍是在场唯二的长辈。第一杯自然是敬他们。
“连理交枝,琴瑟百年。”
周望生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袁晓琴。
袁晓琴看了眼六子,他点头后,忙双手接过道谢。
楚居衍也是一样。
接下来要敬酒的就是沈棠。
沈棠冲不紧不慢往来走的宋禹衡招了下手。
“过来,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