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稀里糊涂的去了,垂头丧气的回来。
瞧见还在客厅等他的沈棠和宋禹衡,他心虚的撇开了眼。
跟着过来的袁宏轩和袁宏泽见他堵在玄关不动,也不催促。
袁洪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弱弱开口:“宋大夫,如果我被迫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对我?”
宋禹衡和沈棠对视一眼,皆带着笑意。
看来,袁洪认亲的事很顺利。
宋禹衡说:“那要看什么事了。”
“就,如果是跟你的仇人扯上关系呢?”
宋禹衡哦了声,“那就绝交好了。”
袁洪如遭雷劈。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袁洪转头瞪着袁宏泽。
都怪这个人。是他说,宋大夫不会因此牵连旁人。
袁宏泽推着他往进走。
“阿衡,别吓他。”
宋禹衡听着这有点耳熟的声音站起身,逗弄袁洪的笑意也散去了。
上回见袁宏泽是多久以前?
那时周家还没出事。
袁宏泽的父亲袁学航出任务重伤不治,险些丧命,吊着一口气被抬到周家。当时,袁宏泽就跟在父亲身边。
那时,袁宏泽已经十六岁了,跟着父亲一起从战场上退回来,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
袁学航养伤的时候,他就在空山公馆帮忙。
袁学航病好离开后,他也再没了消息。
“阿衡,好久不见。”
宋禹衡看着他,本就没多少交集,十多年不见更觉陌生。算来,袁宏泽都过而立之年了,有变化也是正常。
“宏泽哥。”宋禹衡态度冷淡。
袁宏泽表明来意。
“听宏轩说,袁洪住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一是感谢你们对袁洪的照顾,二也是表达歉意。云舒的事,很抱歉。”
他也是后来才从父亲那里知道消息,但事情已经成了定论,再谈同不同意已经没用了。
父亲这些年坚持给周家送节礼,都被退回了。但他们理亏在先,这是事实。
宋禹衡态度依旧冷漠。
“袁洪是我们朋友,照顾他跟袁家无关。”
他们结识的时候,袁洪只是振兴公社的小混混。
“进来坐吧。”沈棠抬了下手。他让出位置给宋禹衡,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袁洪乖觉的没往袁宏泽留出的位置上坐,拿了绣凳在沈棠旁边放下,立场摆的明明白白。
沈棠给他们倒了茶。
看似随意的问了句:“袁先生不像是来道谢,更像借着袁洪的事情来试探小衡的态度。”
袁洪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对面两人。
袁宏泽端着茶细品。
他垂眸敛目,是再温润不过的样子。
“沈棠,宏轩对你的评价很高,看来不是吹嘘。”
他确实存着借送袁洪回来趁机试探宋禹衡对袁家人态度的心思。被沈棠拆穿,他也没什么慌乱。
“周老先生是我父亲的恩人,我在乎阿衡的态度理所当然。”
把试探说成关心,这位袁先生也是个深谙说话之道的人。
宋禹衡说:“不必试探。我家的态度始终一样,田云舒她做的事总要付出代价。袁家要帮她,就是站在周家的对立面。”
“宋大夫,我没想帮她。”袁洪忙说,“我都跟他们说了,这亲要不就不认了……”
可他的话,在袁家没有谁听。
他们甚至都讨论到了接他家里人来四九城的具体安排。
袁宏泽无奈一笑。
“袁洪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想他帮我们化解跟周家的矛盾,根本指望不了,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忧。”
沈棠对这话,不置可否。
“啊,那个……”袁宏轩见气氛冷下来,忙转移话题,“你们不是说谁要结婚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事?”
沈棠和宋禹衡都没说话。
袁洪见他一个人尬笑实在可怜,回了句,“不用,你忙你的。”
“主要是我没得忙。我闲啊!”
袁宏轩仰面倒下,满脸疲惫。
白天只顾着高兴替爷爷找到了二爷爷的消息,却忘了袁家和周家之间还横着一个田云舒。他经营四年,跟宋禹衡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这一下又回到开始了。
“临近毕业,不知沈棠你有什么打算。”
袁宏泽也听大伯抱怨袁宏轩不服从安排,还拿沈棠打掩护,说要跟人家学。可又不说,沈棠要做什么。
沈棠反问:“袁先生有什么建议?”
袁宏泽认真考虑一番。
“你学业优秀,洞察人心的能力也很强,进入部门工作也许很适合你。”
“袁先生谬赞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袁宏轩还指望他能从沈棠嘴里问出个子丑寅卯,结果也就这样,顿时大失所望,又倒了回去。
袁宏泽倒无意追问,只是做兄长难免要多操一点心。
“宏轩他很欣赏你,如果可以,还请看在同窗情谊上照拂一二。”
缩在一旁的袁洪撇撇嘴:“同窗情很难得吗?有救命之恩大?你们连救命之恩都不念,还拿同窗情来要求别人。”
袁宏泽感觉脊梁骨被戳的生疼,可他只能保持微笑。
“小姑是为了家里才嫁给田家,又难产早亡。爷爷和大伯他们对小姑有愧疚,所以无法对云舒视而不见。其中牵绊,并非一句是非对错能割舍。”
“哦,”袁洪说,“可是跟我有啥关系。”小姑换取的利益又我没享受,我又凭啥要愧疚?
袁宏轩看不过,出言道:“你别这样说。”
袁洪站起来的动作太大,绣凳都带倒了。
“觉得我话难听?可这是事实。既然觉得田云舒更重要,你们就别总把救命之恩挂嘴上,好像是宋大夫追着你们讨要一样。可分明是你们又要平对小姑的愧疚,又想占着道义的理。”
“袁洪。”
沈棠叫他,声音不重,却好像按下了控制按钮,袁洪瘪着嘴安静了。
沈棠看他坐了回去,这才徐徐开口。
“让你们见笑,小洪心直口快,莽撞了。”
“没事。”
袁宏泽目光落在被宋禹衡一杯茶安抚了的袁洪身上。
这场面看着,他们三个才更像是一家子。
“阿衡,这件事我们的确理亏。说救命之恩,是为了始终不忘,没有其他意思。”
宋禹衡没有一点动容。
“你当年看着你父亲在担架上奄奄一息是什么心情,我看着小叔被她指使的人打断腿就是什么心情。”
“爷爷救人无数,背信弃义者有之,忘恩负义者亦不在少数,他本就没想着要谁回报什么,所以救命之恩什么的,往后就别提了。”
宋禹衡一个责问的字都没有,却是甩了袁家响亮的一巴掌。
“我很抱歉。”
袁宏泽起身,向宋禹衡深深的鞠了一躬。
“哥。”袁宏轩怔怔的看着他。
袁宏泽是袁家的长孙,也是小一辈的表率,袁宏轩盯着他挺直的背脊长大,这是第一次看他弯腰。
袁宏泽说:“在袁家把云舒接回来时,就欠周家一个道歉。”
“袁先生,”沈棠抬手虚扶了一下,“你知道的,道歉是你们在求心安,但田云舒,只要有机会,她该付的代价我们总是要讨回来的。”
袁宏泽一笑。
他用温柔的语气,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