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从屋里出来,沈棠才看清宋禹衡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七月本就是西北炎热的时候,陈家的房子狭小逼仄,宋禹衡又是全神贯注的行针,紧张加潮热,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的汗。
陈钢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沈棠为宋禹衡擦汗的一幕。
向来行事张狂的沈哥目光温柔,动作仔细轻柔。
而刚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小大夫此时也乖训的仰头,任由沈棠动作,眼中带着笑。
陈钢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不适合现在出现。
“好了?”
注意到陈钢出来,沈棠还是将宋禹衡额头的汗水擦干后才收了手。
陈钢无意识的应了声,随即点点头。
“好了。”他苦笑,“我爸妈这几个月心里一直憋着,不想叫我看出来。今天实在是绷不住,叫你们看笑话了。”
沈棠摇头,道:“别这么说,陈钢。叔婶的事儿我们能帮上忙也很高兴。”
陈钢看着他,有一股强烈的陌生感。
只是大半年,沈哥好像变了许多。
从前的沈哥也仗义,但行事作风我行我素,对兄弟们大方但总带着些恩赐的态度,像这样体谅别人的感受,说话温和平静更是想也不敢想。
不过也是,不仅沈哥变了,自己不也变了许多。
“沈哥,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沈棠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做的很好。钢子,你爸妈肯定很欣慰。”
一句话,让陈钢跟父母抱头痛哭后才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冒上来的酸涩感。
父母的事,就像压在他胸口上的大石,他喘气都觉得难。从出事后,他假装坚强,卖掉家里的院子,带着父母四处求医,医治无果后将父母带回家,事无巨细的悉心照顾。他就怕对不起父母的恩情。
沈棠对他的肯定,让他强撑的一口气有了意义。
“沈哥,谢谢,真的谢谢。”
他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幸亏沈棠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沈棠无奈:“你这一跪,我们往后还怎么做兄弟。”
陈钢抹了把眼睛,破涕为笑。
“对,沈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你比四哥还大呢。”
宋禹衡盯着陈钢搭在沈棠肩头上的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拨开。
陈钢嘿了声,道:“咱们不论年纪,沈哥就是我哥。”
好不容易安慰了陈钢,沈棠将宋禹衡刚提的事又跟他说了。
“你这屋的情况阴暗潮湿,不利于叔婶养伤。”
陈钢叹了口气:“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连房子都卖了。”
宋禹衡说:“天气暖和的时候,将他们放在外面晒晒太阳吹吹风就成。”
陈钢连连点头,保证能做到。
“那我们就走了,三天后再来。”
“哎哎,真的麻烦你们了。”
陈钢一直把他们送出门,两人都走出二里地了,他还远远的目送。
沈棠和宋禹衡一连两天出现在白洼大队,又都是出众的长相,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路过大队部,正好白洼大队的大队长白忠国出来,沈棠停下车子跟他打招呼。
白忠国也认出了沈棠——沈广亮带他去公社时跟众人打过照面。
“沈家四小子?你咋来我们大队了?是你爸有事跟我讲,他咋不自己来。”
沈棠道:“我过来看看陈钢。出门的时候我爸托我跟您带声好,让您有空就去家里坐坐。”
提到陈钢,白忠国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唉,陈家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大队也帮不上别的忙,就只能在工作上多照顾陈钢了。”
陈钢要再不挣工分,今年下来估计连账都平不上,还哪里能分到粮食。队里考虑到他家的情况,给陈钢分了个养猪的活儿,地里忙起来再去帮帮忙,一年下来也能挣个口粮。
沈棠道:“白叔费心了。”
白忠国注意到站在沈棠身旁的宋禹衡,觉得眼生的很,便问:“这位是?”
沈棠给他介绍:“宋知青,我朋友。”
宋知青?
白忠国眼一亮:“他不会就是卫生院考核的第一名,卫生院院长都想要的小宋大夫吧?”
这前缀属实够长。
宋禹衡倒不知道自己在振兴公社都这样出名了。
见他点头,白忠国一拍大腿,懊恼道:“我咋把你给忘了!你可是从四九城来的人才呀!四小子带你过来是给陈钢爸妈看病吧?”
不等宋禹衡回答,他又问:“陈守德两口子情况咋样,能不能治?”
沈棠先宋禹衡一步开口。
“有治愈的希望,就是耗时耗力。而且白叔,宋知青是我们大队的保健员,总往你们大队跑,别人怕是要有意见了。”
白忠国怒道:“救人的事,谁这么自私,敢有意见。你放心,我们大队肯定没问题,你爸那儿要是不愿意,我跟他说。”
“那就谢谢白叔了。”既然提起来,沈棠索性就将顾虑的事情都说了,“陈叔治病,用的药不少,让陈钢都去公社买怕是不小的支出。”
白忠国应的很干脆,说:“这没事,我们大队卫生室有的尽管叫他来拿。陈家虽然是后来迁入,但入了我们白洼大队就是我们大队的一员,没有厚此薄彼的说法。”
“白叔大格局,难怪白洼大队这两年欣欣向荣。”
同样奉承的话,从沈棠这边说出来,不仅可信还动听。白忠国听得很是舒坦,拉着两人又说了许多道理,直到家里人寻来叫他吃饭,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人。
“四小子,宋知青,下回一定来家里坐坐。”
白忠国走远,沈棠和宋禹衡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也太能说了。
幸亏他家里人来叫,不然宋禹衡都要忍不住找借口走了。
沈棠揉了下他的头发,笑道:“辛苦我们的小神医了,这就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骑上自行车,沈棠蹬车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
两人说说笑笑,自然没有多注意路边站着的几个姑娘。
“思艺,走了。”
同伴发现柳思艺落后,回头就见她还立在原地,转头看着来时的路。
“你看啥呢?”
柳思艺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向同伴打听自行车上的人。
“刚骑自行车过去的人,你们认识吗?”
同伴们都没怎么注意。
“我们大队只有会计家有自行车吧。刚后座的人我瞧着不认识,应该是其他大队的。”
其他大队的呀!
柳思艺难掩失落。
振兴公社这么大,一个不认识的人要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