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
贺九的另一个小弟袁洪从角落里出来。
“他们已经走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两人随便找了家招待所住下。
“九哥那里不知进展如何?”袁洪自言自语。
沈棠闭眼听着,没有回答。
贾主任这么着急忙慌要把他赶走,贺九那边应该进展的很顺利。
不出沈棠所料,贺九那边确实进展顺利,已经到了跟贾主任钱货两讫的时候。
“辛苦你们了。”
负责将手套运过来的两人接了贺九的电话,立即动身。两个司机调班开了两天才赶来。不说司机,负责押车的两个小弟都熬得双眼通红。
“这算啥。”他们兴奋的很,“你们真将一千五百多双都卖出去了。”
“那可不!”一千五还不够,贺九从旁边的棉纺厂又买了两百双加上才凑够贾主任要的数。
贾主任没出面,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出现清点了手套数量,给贺九付了钱。
“规矩你们应该懂。”
贺九点头:“自然,我们总不可能自砸招牌。”
年轻人哼了声,指挥众人将手套搬进了库房。
贺九紧紧揣着鼓囊囊的包,带着小弟们离开。
“九哥,咱真要将事情捅出去?”魏红军道,“有贾主任这条线在,下回我们再搞到低价手套,不还能卖给他。”
贺九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他,直将他看得发毛才移开了目光。
“助纣为虐这种事情做多了,损阴德。红军,有些钱不能赚。”
不管魏红军怎么想,当着贺九的面还是应了句“知道了”。
这边事了,贺九带着众人去火车站跟沈棠会合。
沈棠手里拎着早上在百货大楼买的东西,看贺九眉眼都是喜气,便知道事情顺利结束了。
“走吧,回去了。”
来送货的大车只能坐四个人,他们还是坐火车回去。
贺九看着眼前倒退的虚影,还有种不真实感。
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他忍不住问沈棠:“还有人是你看不透的吗?或者说,还有事情是你算计不到的吗?”
沈棠闭着眼假寐,闻言也没有睁眼。
“早提醒过你,不要过度脑补,将我妖魔化。”
“不是妖魔化,真的,你太神了。”
在贺九接触贾主任之前,他一直以为沈棠的目标是曹厂长。殊不知曹厂长只是钓鱼的饵,而贾主任才是真正被钓的鱼。
“你为啥不直接将手套以五毛的价格卖给曹厂长。”魏红军不理解沈棠绕这么一圈的意思。反正以五毛的价钱出售,曹厂长肯定愿意要。
沈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虽然这批手套的破损几近于无,但不能否认他们还是瑕疵品。既然是瑕疵品,一旦被发现我们的行为就是诈骗。你猜曹厂长会不会报警?”
答案是一定的。
可通过贾主任再卖出去就不一样。
贺九接触贾主任时就跟对方说了,这是次品,会有瑕疵。但贾主任接受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行为就不属于欺诈。
是贾主任起了贪污的心思,才会以次充好,坑厂里的钱。贺九他们顶多就是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夏城宽松的市场管理情况,甚至不会过多追究。
“那我们为何不留着贾主任,以后再有货也能卖给他。”魏红军到底没有把贺九的警告记在心里。
沈棠懒得搭理他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权当自己睡着了。
袁洪则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贾主任跟九哥这儿买了手套就算了,为何还把沈哥赶出夏城。不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他怕沈棠找到机械厂,暴露了他以次充好的事情。”
贾主任为何在已经接触了贺九之后,还以订单吊着沈棠。一方面是不知道贺九能不能真的给出货,以备后患,另一方面就是要用沈棠的棉纺织厂订单向机械厂坑更多的钱。
沈棠给出的最终底价是六毛,而贾主任给机械厂报的价是六毛二,这样他就能从中赚两分钱的差价。跟贺九那边确定后,他拿着原本是给沈棠的订单向机械厂批了钱,却用五毛的价钱从贺九那儿拿了手套。这样他就能赚一毛二。
一双手套一毛二,他从贺九这儿拿走了一千八百双,就要坑厂里的两百多块钱。
如果不把沈棠赶走,他突然变卦,沈棠肯定要去机械厂问个清楚,到时候闹起来他没从沈棠这儿拿货的事情便暴露了。
贾主任找人冒充棉纺织厂的人,这样沈棠就会以为是同行恶性竞争,也不会怀疑到贾主任头上。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贾主任手段之高,顾虑之周全。
“他做这事这么熟练,之前肯定没少干。”袁洪道,“我们把这事儿捅出去是伸张正义,但也把咱们暴露了,咱要是不说,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不趁着现在把贾主任扳倒,等以后清查起来,那张订单就是沈棠搞诈骗的证据——一个子虚乌有的丰阳市棉纺织厂,坑走了机械厂一千多块钱。
贺九认同点头,不在贾主任没反应之前将他的行径暴露,等以后他布置周全了,罪名就该落在他们头上了。
四人安静下来。
红旗大队,沈广亮瞧着黑透的天色,愁容满面。
不知情的裘翠兰本没有多少担忧,也因着他的表现紧张起来。
“老汉,你说小四不会真出啥事了吧!”
“胡咧咧啥。”沈广亮瞪了她一眼,“可能有事耽搁了,也可能是县里没了回来的班车。总之别胡思乱想,他要明天不回来,我就去省城找他去。”
裘翠兰撇嘴。
到底是谁胡思乱想。
“沈叔,四哥还没回来?”
宋禹衡走近就看到坐在海棠树下的沈广亮夫妻。
自从前天他得沈棠去了省城,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
沈广亮只知皮毛,宋禹衡却很清楚这件事。
贺九提出要沈棠参一份的时候宋禹衡就在场。背过人的时候,沈棠跟他分析过这件事的风险。
后来沈棠同意参加的时候,他还好奇为何会在明知卖不出去的情况下参加。但出于对沈棠的信任,他当时没有多问。早知道,他应该问清楚的。
“没呢。”裘翠兰招手,叫他进来,“小宋,你晚饭吃了没?”
宋禹衡虽然点头,但裘翠兰还是进屋端了一碟晚上烙的洋芋饼。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个年纪正是容易饿的时候,沈棠那时候恨得吃一头牛下去。”裘翠兰见他不动,便拿了一个递过去,“吃吧,尝尝你大嫂的手艺。”
宋禹衡只能接了。
三人聊天声传进屋,建强丢下弟弟们跑了出来。
“宋哥哥。”他在离宋禹衡两步远的地方刹住车,“你今天不给二婶婶把脉吗?”
宋禹衡看他晶亮的眼睛,当即就明白了小孩子的心思。
他蹲下身。
“这回不给二婶婶把脉,建强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摸摸我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