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出这种怪事都跟肥水不流外人田似得排着队上?就在我这两秒疑惑之际,徐浩已经冲了出去,那个徐忠虽说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但徐浩身形更为高大一些,他当即上去一手抓住徐忠手里的火把,另一只手自后扣住他脖子。如此一来,徐忠本能地双手去推开环住自己脖子的手,火把一个不慎之下就叫徐浩给抢了去了。
接下来的一幕与我设想的全然不同,我当徐忠火把被抢起码会想要抢回来,谁知他双手空空后,如同没有察觉,连刚才是谁扣自己脖子他都似乎没有兴趣知道,依旧重复起先前的行为——一边跑一边叫嚣。
这情形可真够诡异的,而且不同于我从前见鬼的情况,真是让我有了非一般的体验——天将亮未亮之时,四周仍被笼在黑暗中,清晨特有的雾气氤氲下,一栋栋老房子渐露头角却始终半隐其中看不真切,周遭静谧非常,仿佛连草叶上滚落露珠的声音都能清晰明辨,一系列感触下,直叫人觉得这整个村子如同一座死城。而这座死城中,一个魁梧的大男人神志不清,像受人控制的提线木偶,绕着房屋大喊大叫,那粗犷的嗓音与四周环境异常的格格不入。倒也得亏得他的喊叫,把附近居民都引出来了,才叫这座死城有了些生气。
一时间我都看愣了,徐浩握着火把,想把火把放下又想去追徐忠,故整个人来回踱了几步踟蹰不前。显然他一个人没法稳住徐忠,这下我跟朋友也不能袖手旁观了,立马一齐上去帮忙。
那徐忠很怪,对于我们,就像看到路上几块挡路的石头,他一拳一脚击出后又立即围着房子跑,根本不多纠缠,还时不时拆一块木头扒一块砖。
我冲过去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扣,谁料这人力气出奇得大,小爷我一米八的个子力气也不算小,一拽之下竟没能拉住他,倒被他扬手一拳,打得胸口一闷,连连退开数步,蹲在地上猛咳,像是中了千斤之锤的重击,疼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我平时不打架,但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力气我还是知道的,绝不可能是他这样程度。我回忆了一下刚才他那一拳,要么就是此人受过专业的训练,要么就是另有原因。
徐浩这会儿才将火把插在一边,见我被一拳打开,连忙过来扶我。我一把推开他骂道:“管我干嘛?!去帮忙啊!”被我一吼,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徐忠和朋友那跑。我起身靠到一边,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那两人。
可眼前场景几乎把我看傻了,徐忠大吼大叫着朝朋友一次次出拳,而朋友竟然每一下都能轻轻松松躲过,他动作灵敏我是知道,原以为他也就爬爬墙比较厉害,谁晓得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只见徐忠再一次抬手,用手肘向后猛击正站在他斜后方的朋友的面门,朋友微微向后一仰,他略长的额发伴着他的动作扬了起来。我得以看清,他脸色毫无变化,我没料到他竟然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没有让开,反而举起一只手轻松挡下这一击,随即拉着徐忠的胳臂同向后掣。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将徐忠整个人的重心拉偏了,他哀嚎一声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朋友立即旋身将其两只手扣在身后向上拉拽,待自己站直了,一脚踩住他后心令其挣脱不得。我几乎要起立鼓掌,朋友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莫非他真的学过Chinese Kongfu?
这时,不远处小路那头跑来一个中年女人,瞧见这一幕,蓦地怔在原地,接着哇的一下哭着扑过来,眼泪哗哗的。徐浩看见她,赶忙喊了一声:“别哭了!快来帮忙!”我想他们肯定认识,等我们几人合力将徐忠搬进屋子,附近村民们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转而各自散了回家睡回笼觉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是徐忠的老婆吴青。
徐浩问她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徐忠会突然回来喊着要烧房子?她边哭边说:“我不知道,睡觉前还好好的一点异常也没有。凌晨时分他突然坐起身,我醒过来一看,就发现他一动不动静静坐着,面无表情的,把我吓了一跳,我问他话他也不理我,好像听不见似的。就这样坐了一会儿,他突然跳下床冲出门,等我跟出去,看见他拿着火把往这跑了,我立即穿了衣服跟过来……”说着她哽咽地几乎抽过去,眼看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别哭了,别哭了。”徐浩安慰了她两句,然后把我们介绍了一下,说我们能帮她。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朝朋友猛递眼神,他没看我,不过已经开始拿着罗盘在徐忠附近转悠。
等他停下,我问:“也是上邪?”
他点头称是,说罢他扭头就对徐浩说让他赶着早市去买一只活的大公鸡,要会打鸣的那种。事不宜迟,徐浩得了令拔腿就跑了,我悄悄问朋友咱们不是带了鸡血吗?为什么还要再买一只?他说那只公鸡有其他用处,让我别着急,先处理眼前二人的情况。
我在徐忠和徐莲的面前各点六根白蜡,随后用红线将他们座椅的四个角绕起来,各留出一端绑在一块儿。等我做完这些,朋友在两个座椅底下各放置了一张敷,我略有诧异,这敷并不是我们平时常用的。我看了他一眼但未提及。直到最后他在阴鼎之中点上引魂香,我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又要干坏事了!
白蜡烛属阴,这也是为何平常我们在招魂之前会点白蜡的原因,而引魂香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看这阵势恐怕朋友这小子是要直接招魂至这二人身上问话啊!
徐浩这会儿出门了,但徐家除了我俩和三个倒霉蛋还有徐忠的妻子,我也不好直说,当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鬼鬼祟祟将其拉到一边,道:“喂,你是不是想要直接招魂啊?这样的话这两人会不会有危险?!”
他斜我眼,唇角微微一扬:“死不了。”
妈的,他这语气和刚刚朝我那一笑,让我不由觉得背脊发凉,我可是感受过被上身的滋味的男人。我说:“你平时阴我就算了,我悲剧了最多算个工伤,你负责花钱养我一辈子就行。你要是把客户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以后声誉丢了,相当于断自己财路啊。”我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其实我更害怕的是害了人命。
他道不用紧张,他自有分寸。我看他既如此有把握,也不好再多说,只得退到一边看着。
至于为什么他会想用这两人而不是自己开坛,那是因为这两人上了邪,其本身的气与那只鬼的气相通,用他们直接招魂事半功倍,并且更容易将那鬼魂招出来。
朋友给了我一包鸡血和一把朱砂,让我站在这两人身后时刻准备好,以防不测。见我欲言又止,他冷声道:“别废话,引魂香马上就要烧完了。”说着,他半蹲在徐忠等二人面前,口中念叨了几句,伸手沾了些白蜡油,捏在先前已绑在一起的线头,等它们紧紧粘和,又拿出一张敷,用朱砂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串东西,接着塞进了一个大金铃的口中,然后点了一把火反扣在地上。
我俩等了一会,估计金铃中的敷应该全部成了灰,再将之取出,与朱砂混合,往红线顶端的蜡油上按。他按了不下十次,不论是白蜡油还是坐着的两人皆无丝毫变化,他突然停下捏着下巴不言语。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鬼没来,而且不是抵抗,是根本不在。
“我不明白,什么叫不在?不在这个房间?招魂啥时候还有距离限制了?”我疑惑道。
他起身对我道:“这法子是从刘大爷那学来的,其最有用之处并不是招魂简单化,而是从中得知信息。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如果鬼存在,循着阴气按在白蜡上的朱砂必定发黑。若是成功招上身,白蜡就会自行化开,可现在的不但白蜡没动静连朱砂也不变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我:“你还记不记得李华的妻子?”
我说我记得。他点头说就是这种情况。我一下没听懂,但顺着一回忆,那件事里让我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莫三千师傅没法在阴间找到李华妻子的鬼魂这件事了。
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刚刚招的那个鬼魂,跟李华妻子一个情况,在阴间找不着,不存在?”
他蹙眉不展,我知他在想什么,两个单子的情况如此相似,会不会又是那个神秘的中年人从中作梗?
但我俩都清楚,仅凭现在所知的这些妄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朋友想了半晌,让我先把阴鼎收了,然后拿上针,跟容嬷嬷似的去刺他俩的人中脚趾啥的,先把他俩的魂叫回来,其余的等他们醒了再问。
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当即动起手来,等喊完二人的魂,外头天都大亮了,正巧徐浩此时喘着粗气回来了。朋友上前端详了一下他买的鸡,然后让他去找个黑布袋把公鸡装起来,别弄死了,最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不能让它见光。
我嘱咐道:“徐莲和徐忠需要休息,你去照顾他们,我们还要回一次山上。”
离开徐家走了老长一段路,我突然想起了赵燕,昨儿个一宿我们忙这忙那,竟然将她忘到了脑后。我猛一拍脑门儿,问朋友虽说鬼没送走,还有可能又上邪,但是为什么我们没顺手把赵燕的魂也叫了?起码能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她在山上的真实情况。
他仍是埋着头走路,听我有此一问,沉默片刻才说:“不用叫,她根本不是上邪。”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突发事件忙疯了,后来又断了几天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