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想打个电话去质问雷飞,当我准备打过去时却害怕的犹豫了,我想到上次他处理巴子彪时冷静又残酷的作风,只觉得心里发寒。
我再也无心在教室里上课,心情沉重的走在大街上,忘了坐车,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每次当要完全放下时,刘东阳的事总牵动我整个人的思想、心绪和灵魂。
我浑然不觉的走到了我们曾经同居过的房子前,在和他分手后,我有多少次在洛中回到这里我已记不清楚了。
虽然有五年没来过,可我对这条街巷还是那么熟悉。
我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
我想刘东阳的家雷飞是知道的,胡燕妮也是应该知道的,他不可能会躲在这里。
如果他在家里雷飞和胡燕妮早就找到他了,可我却莫名的感觉他似乎就在附近。
当我转身离开时,忽然想到我还一直没有把这里的钥匙还给他。
我的颤抖着掏出钥匙包,发现那把钥匙还放在我钥匙包里最深处。
我试着去打开那扇门,门竟然开了,门锁他还是没换过。
我走进自己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子,里面所有的家具都还没变,墙上原来被他都取下来的我和他的照片,又挂在了墙上,就连桌上的桌布还是我以前在时买得那块。
他和胡燕妮在一起时肯定没住在这里,胡燕妮怎么可能容忍在她和刘东阳的家里有我的照片。
站在这间房子里我没有像在洛中那样留恋不舍,它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
我一刻也不敢多呆,慌忙从房里出来又重新锁上了门。
正当我准备头也不回的离开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小声说:“卓雅,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被吓了一跳,发现天已经黑了,转过身看到在背后拍我的人站在路灯的阴影处,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映照在墙上。
我已认出他来,“刘东阳你一直躲在这里。”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回来拿点东西,没想到竟碰到了你。”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很冷。
我尴尬的解释:“胡燕妮很担心你,她问我你在哪里,我就想到了这里。胡燕妮真的很爱你,她很在乎你的安危。”
刘东阳微微侧转身体,望向曾经属于他们的小家,依然冷冷的说:“你进去过?出来时你老是忘记关灯。”
我这才发现房子里客厅的台灯还是开着的,我说:“我这就去关灯。”
我又慌忙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包,没有注意到有几个黑影正向我们快速的扑来。
刘东阳猛然用力拽住我的手,对我低吼:“快跑!”
可我迟疑了几秒,不放心的说:“可房里的灯还没关。”
他终于笑了,说:“傻丫头,我会回来关灯的。”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在昏暗的街巷中狂奔,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我只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
这样的温度让我想起初中时他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带我跑八百米时心跳的感觉。
我早已辨不清方向,后面追赶我们的人一直都没被甩掉。
刘东阳带我跑进了一条没有路灯全黑的巷子,慌乱中我们躲进一间虚掩的老宅中。
我牢牢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急促的喘气声,追赶我们的人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徘徊。
有个人在门外懊恼的说:“妈的,跑哪里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们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好像越来越小,感觉他们应该到别的地方去找了,这时我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是希文的来电,马上铃声便会随之响起,我紧张的快速按了关机键,不能让那些人发现我们。
我和刘东阳一直安静的躲在门后,直到外面完全安静无声。
他还牢牢握着我的手,我们俩手心全是汗,湿湿的黏黏的。
我挣开他的手,轻声说:“那些人应该走远了,他们是雷飞派来的人吗?”
刘东阳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我激动的说:“怎么会这样?你和雷飞到底是怎么了?”
这座老房子一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有个老太太咳了两声,语气紧张的问:“是谁?谁在外面?”
刘东阳拉着我走到门外,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快步离开这条黑暗的小巷,走到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夜幕的苍穹,美丽的星光已被林立的高楼和喧嚣的人群所掩藏。
我们并肩而行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经过岁月的流转,人世的变迁,我们都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我想到胡燕妮让我转告他的话,说:“胡燕妮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回金太阳,那里现在全是雷飞的人。她让你最好到外地躲避一段时间。”
刘东阳淡淡的说:“好的。”
我担心的问:“你准备去哪里?”一时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美丽的江南小镇。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留在这里跟雷飞做个了结。”他的眼中闪过凌厉的戾光,眼眸深处既藏着恨也含着痛。
我身体僵住了,停住脚步,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害怕的说:“做什么了结?你和雷飞之间一定有误会,让我去跟他说说,一定能消除你们之间的误解。”
他狠狠的抓住我的双肩,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说:“洛卓雅,你给我听清楚,我和他之间没误会,只有要算的账。这件事不要你管!”
我痛得只想大叫,咬着牙说:“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为了一个老大的位置斗得你死我亡,这个位置对你那么重要吗?你不如让给雷飞也好,你自己全身而退过安宁的生活不好吗?”
刘东阳冷冽深沉的样子比黑漆的夜还要骇人,他还想跟我说些什么,却发现人群里有几个人在东张西望的寻找什么。
他警觉的搂住我,低下头说:“雷飞的人还在附近找我们,不要抬头靠紧我。”
“我们要往哪里躲?”我问。
“我也不知道,先走到人多的地方再说。”
我想到一处绝好的藏身之处,雷飞是不可能会找到那里的。
我说:“跟我来,我知道有所空着的房子,你暂时先躲在那里,应该会很安全的。”
我将刘东阳带到晓媛阿姨家的老房子里。
我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对房子里的每样东西都很熟悉。
我到厨房里打开煤气灶,烧上一壶水。我又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空空的,连电源都没插上。
我从厨房走出来说:“等天亮我帮你去买些吃得东西,你先在这里呆几天,我会告诉胡燕妮的。”
刘东阳疑惑的问:“这是谁的房子?离你家怎么这么近?”
我解释说:“是晓媛阿姨的房子,她是我父母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刘东阳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看到屋里那架老旧的钢琴,掀开琴盖,随意敲了几下。
我知道他一定还在为雷飞的事情心痛,我问:“你和雷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老大的位置你们就反目成仇了。”
刘东阳意识到他不把真相告诉我,我迟早会去找雷飞的。
“过年时我一个人去泰国了,也去了柬埔寨。你知道我找到了谁?我遇到了布差的老婆简清,她现在隐姓埋名的躲在泰国的乡村。她告诉这次贩毒的主谋是雷飞,阿武并不是死于他们山寨里的内讧,而是死于雷飞的枪下。阿武到山寨的那天雷飞也去了,是他趁布差不注意一枪打死了阿武,是他勾结布差的一个军士背叛布差想夺取山寨的控制权。”
一声刺耳的鸣叫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听到刘东阳亲口说出这些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痛心。
我忙走进厨房说:“是水开了,喝杯热茶吧。”
我浑身不停的在发抖,从橱柜里好不容易拿出两个杯子,找到一点茶叶。
我的手抖动的厉害,提起水壶,水壶也在不停的晃动。
刘东阳已走到我身后,一把拿过我手中的水壶说:“还是让我来泡茶吧。”
我看他将开水倒入茶杯中,茶叶烫得舒展开来浮到水面上。
我转过身眼里饱含着眼泪,死死抓着刘东阳的外套,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雷飞?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布差的老婆她不是中国人,也许她把其他人的名字误说成了雷飞。还有布差的山寨不是只有你和阿武去过吗,雷飞怎么会知道具体位置?”
“阿武跟你说过我和他以前在泰国的事?”刘东阳很平静,他不像我这样激动,他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雷飞杀死阿武背叛他的事实。
我点点头,松开他的外套,将一杯热茶捧到手心,走出来坐到钢琴旁,说:“阿武不告诉我,怎么能阻止我去泰国的家具厂?”
刘东阳也拿着一杯茶,在离我不远的桌边坐下,说:“也许名字会搞错,但相片上的人简清不会认错的。在这件事上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忽略了谁?”
“龙哥,龙哥也是去过布差那里的。简清说至从我和阿武跟布差谈好价格后,就再没去过山寨。每次龙哥都是派雷飞来看货和商量贩毒的线路,所以雷飞对布差的山寨比我们还要熟悉。”刘东阳说。
有些事我还是想不通,他害阿武我可以理解,他和阿武之间存在着一种敌视的竞争,他背着刘东阳为了钱干这些事我也能理解。
可他为什么要通过希文走这批货呢?他害希文不就是想害我,难道他连我也不愿放过。
还有小莲呢?小莲为什么要去自首?她也许早就和雷飞在一起了。
我纠结的说:“你的意思是说雷飞虽然一直跟在你左右,实际上他是龙哥的人。可是有些地方我还是想不明白。”
刘东阳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他深邃的眼眸如被雾气笼罩的一汪潭水,让我一点都看不懂猜不透。
他幽幽的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他想赚钱跟着龙哥贩毒我不怪他,人各有志。可他亲手杀了阿武,我却不能当作不知道,我不能让阿武就这样白白的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我,我害怕他这样的沉默,不停的说:“不如我们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警方,让雷飞受到法律的制裁。”
“法律怎么制裁他,我们口说无凭,布差的老婆简清好不容易逃过内部的叛乱警方的追捕,保住了一条命,她是不会出来作证的。”刘东阳反驳我说。
我根本都不听他在说什么,继续说:“要不就这样算了吧,老天爷迟早会收拾他的,你也可以像布差的老婆那样躲起来不再参与嘿涩会上的这些事情,不是也很好吗?阿武又没说过非让你为他报仇。”
“卓雅!”
“还有你看嘿涩会老大有几个能善终的,让雷飞当了老大,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其实不用你亲自动手。”
刘东阳的视线越过我,望着我身后的钢琴问:“卓雅,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可我还有很多话想说,“答应我不要再和雷飞斗了,你能答应我吗?”
我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他没有回答我。
“你只用记住不要去找雷飞,找他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害了自己。你应该好好过你现在的生活。”他站起身走到钢琴旁,说,“能为我弹一曲吗?”
他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改变,固执的让人心痛。
“好的。”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学琴,其实我最喜欢的钢琴曲是《献给爱丽丝》,可我一直都弹不好。你想听我弹得这首曲子吗?不过我弹得不好。”
他已作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说:“你随便弹什么都行。”
我又像从前那样调皮的对他说:“那我就弹首随便吧。”
说着我的双手已在琴键上飞舞,一首好听的曲子被我弹的七零八落,总算勉强弹完了。
他明知故问的说:“这个曲子就叫随便吗?是哪个作曲家写的。”
我被他逗笑了,气呼呼的说:“这叫《献给爱丽丝》,贝多芬写的。”
他蓦然间用曾经温柔深情的目光盯着我,我恍若在洛中心里压制的情感一丝一丝的往外冒。
他怜惜的用手拂过我的脸颊问:“龙哥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
我骤然心痛到极致,躲开他转过身,只想离他远远的,啜泣说:“你去救雷飞的那晚,我陪他睡过。”
刘东阳像发狂的野兽,双手握拳拼命的捶打墙面,“他死一千次也是活该!我本就不该认识你,也不该追求你,我给不了你幸福,只会带给你伤害,我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