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负责人为难的说:“易市长,不是我想撤诉,是北京总行那边的领导发话了。说我们这边分行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当。把一个还没破产公司的负责人关起来讨要贷款,贷款能追得回吗?就算把顾天昊个人的所有资产来抵还贷款,也不够这些年贷给他们公司资金的一半,即使他坐牢了银行照样会损失很大。”
“他持有美国护照,自由后,如果他跑了怎么办?你们银行岂不是连一毛钱都收不回来!”建军在电话里吼道,也不知道他们总行的人是在搞什么,难道跟顾天昊也有私交?
“这个我也明白,不过总行那边强烈要求我们撤诉,说要给他限期还贷,让他公司继续经营下去才会有还款能力,银行才能连本带利的收回贷款。而且陶然居公司已经在北京总行那边为他们公司做了担保,所以现在我们这边的理由根本都站不住脚,只有撤诉。”
建军的心里咯噔一下挂了电话,吃惊陶然居怎么会去为顾天昊做担保,是严洛寒,他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苏晓云那个贱人去求过严洛寒帮忙吗?她难道答应了严洛寒什么,所以严洛寒这次敢用自己的公司担保。
他太低估了苏晓云,还以为她相信了他会答应她的条件,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好不容易把顾天昊整到今天这个地步,眼看就要可以把他捏死,竟让他有了翻身的机会,顾天昊出来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肯定是他。
以后不光是顾天昊,还有方市长那帮人都对他有防备,再想出其不意的整垮他是不可能的,两人的恶斗势必再所难免。
他用一只手撑住额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明天顾天昊就要出来了,他必须得想办法应对。
“洛寒,你在北京还是在这里?”建军忍着愤怒给严洛寒打电话,看他突然调转了枪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洛寒知道建军找他是为什么事,故意装糊涂的说:“刚从北京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给顾天昊的公司做了担保。你一向不是也看他不顺眼,这次为什么肯帮他?”
“哦,你说这事啊。”严洛寒轻描淡写的说,“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和顾天昊谈好了在梦岛项目上一起合作的,可他老是在里面不出来,我干等着,怎么合作啊,只好出面帮他担保了。”
建军不相信他的这个理由,说:“项目是可以合作,利润可以分成。可女人的事怎么合作,除了我以外任何男人都不会愿意跟你分享自己的女人。你把顾天昊放出来不是又给自己多找个情敌吗?是不是单相思把脑子给思坏了?”
“谁说我要跟他分享苏晓云,苏晓云迟早会是我一个人的,不过我不屑再用你那种手段,我要凭自己的能力赢得她的芳心。她就算是块石头,我也有信心把她捂热!”严洛寒在电话里也激动起来的驳斥他,“你这么自私的人她以前都那么爱你,为什么她就不能爱上我。”
“爱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女人也不是你对她好,她就会爱你的!我曾经也跟你一样傻过,可得到了什么,只有背叛和伤害!”建军快被严洛寒的幼稚理由气疯了。
严洛寒不以为然的说:“可你后来又是怎么算计她的,反正你们两个算是扯平了,她以后迟早是我的女人,你别再来纠缠她,再被我发现了,别怪我彻底跟你翻脸!还有就算当年顾天昊抢了你的女人,你也让他损失了一个亿,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们到底结了什么梁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杀父之仇!”建军总算明白严洛寒对苏晓云已不是单纯的玩玩心理,而是动真格的了,他早就应该料到严洛寒会给他添乱子,原本想他不再愿意帮他也就算了,只是没想到他为了苏晓云会倒向顾天昊那边,他气得把手机给摔了。
他决不能就此放弃认输,他要冷静冷静,重新开始筹划,一定要让顾天昊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看来现在光让苏母知道顾天昊的真面目,彻底拆散他和苏晓云是不够的,还要想想怎么让他在银行要求的归还贷款限期内彻底破产,梦到项目决不能让他建成!
还有最重要是控制住严洛寒这匹野马,他出面帮顾天昊这种事绝不能再有了,要不断利用苏晓云制造他们俩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势同水火。
这些他都要好想想,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苏晓云就站在看守所门口等着顾天昊出来,她一晚上都期待激动的没睡好,终于可以见到分开了六十二天的天昊。
八点看守所的门准时打开了,两个都剪成了平头的男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身材高大,面色苍白的天昊,带着笑望着他,竭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天昊回应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再也忍不住的飞奔过去,扑在他的怀里哭了。
“别哭,我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昊紧紧的拥住她,看到比他进去前瘦了一圈的她,心都碎了。
苏晓云将脸埋在他怀里哽咽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在里面还好吧?”
“好的很。”顾天昊努力笑着说,“每天什么事也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能不好吗?”
苏晓云止住了眼泪,捶了他一下,说:“你这么享受里面的生活,就继续进去呆着去。”
“大吉大利,顾太太,你这话就说得不吉利了,回去后记得用猪油擦嘴。”同样是刚放出来的张振春羡慕的看了他们半天,终于有机会插嘴说。
苏晓云抬起头立刻擦了擦自己的嘴,也懊恼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吉利,“对不起,一会回去你好好用柚子水洗洗晦气。”
天昊并不在意,笑着说:“没事,别听他胡说,我又不信这些。”
“你可别不信,梦岛这个项目真邪,你别忘了当年你爸也是栽在这上面。”张振春越说越悬,始终忧心的说,“这次没事后,不如将梦岛项目转给其他公司做算了。”
天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一出来就谈公事,走,先回去休息几天再说。”
苏晓云听到张振春提到天昊的父亲,心里一阵难受,想问天昊,但现在还不便问,等回去再说吧,仍笑着对张振春说:“我开车来了,先送你回去。”
“谢了,顾总夫人,你们什么时候摆酒啊?看你们情意绵绵的,跟新婚小别一样。”
张振春“夫人”、“太太”的叫着,搞得苏晓云都不好意再说什么,先去开车。
两个大男人抬头望着外面的蓝天,都体会到自由是多么的可贵,他们是多年的生意搭档,就像战友,默契的相视一笑,只要出来了就绝不会让自己再进去。
当困久老鹰展开翅膀时,积蓄的力量将会瞬间爆发的瞄准敌人,必定不会再让敌人有反手的机会。
先送张振春回家后,他们俩甜蜜的回来。
苏晓云以为母亲已在家里准备好了迎接天昊回来的一切。
可当她和天昊相拥着打开门,走进客厅时,都惊呆了。
从客厅可以看到餐厅的餐桌上赫然竖着一幅父亲二十寸的黑白遗像,母亲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就坐在餐桌边,面色凝重的对苏晓云说:“跪下。”
“妈。”苏晓云和天昊都莫名的望着苏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给我跪下!”苏母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天昊叫了声阿姨。
苏母愤怒的看向他,说:“顾先生,我是要自己的女儿跪下,不行吗?”
看母亲的样子,苏晓云慎得慌,走到母亲身边,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冷冷的推开她,眼里已有泪花,语气不容置疑的说:“在你爸的遗像前给我跪下!”
苏晓云错愕的猜母亲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她只好跪在了父亲的遗像前。
母亲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说:“在你父亲面前发誓,以后断绝和这个人的所有往来,彻底分手,再也不见!”
苏晓云愣住了问:“妈,你让我和谁不见面不来往?”
“还有谁,就是害死你父亲的顾天昊。”母亲说着眼里全是恨意的望着顾天昊,看他有什么反应。
一瞬间,顾天昊全明白了,难堪的不敢与苏母对视,说:“阿姨能听我解释吗?”
“你不是照片上这个人的儿子吗?”苏母拿着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他的父亲问。
“是,不过”
“你为什么改了自己的姓,不姓董,要姓顾?”
顾天昊看到跪着的苏晓云转头望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也想听他的解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最害怕她们会知道这些,但还是纸包不住火,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面对什么。
“为了不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苏母冷笑的说:“为了掩人耳目,为了好骗取我们的信任!”
“一开始是这样的,但后来我是真的被阿姨你的善良所感动,也真的爱上了苏晓云,并没有骗你们。”
苏母更觉得好笑的说:“善良?你当时心里一定觉得我是天下最蠢的傻瓜,你害死了我的丈夫,我还对你如亲生儿子一样!”
“不是的”顾天昊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如何做才能得到她们的原谅。
苏晓云几乎以乞求的声音,小心地问他:“你告诉我妈,你没害过我爸对不对?你也不知道我爸和你爸之间有什么恩怨?一切都是巧合,你不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爱上我的对不对?”
顾天昊很想骗她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可他实在说不出这种谎话,事实就是事实,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的,既然她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必须坦诚的说出一切,求得她们的宽恕。
他走到苏晓云身边也跪了下来,对她说:“认识你是意外,接近你确实是为了报仇,爱上你是我也无法控制的事。”
苏晓云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是一种无可言喻的悲痛和伤心。
“对不起,一开始我是利用了你。”顾天昊低下头不忍看她说,“为了报仇我做了不少伤害你的事,心里对你充满了愧疚。我打算要用自己以后的人生来好好的弥补你,本来永远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但是现在你和阿姨终究还是知道了,我要正式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其实整件事里你们也是无辜的,就像当年我爸被害死后我妈、我,还有我妹妹一样。”
苏晓云哭得失控的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用手掌拼命的拍打冰冷的地面。
顾天昊心痛的抓住她的双手,想把悲痛欲绝的她揽入怀中。
却被她硬生生的挣开了,她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头磕在地面上不愿再抬起来。
苏母觉得被顾天昊欺骗的伤害,远大于现在对他的恨,想过去对他那么好,也挺悲哀的说:“当年你父母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妈在医院生孩子,我把她当成亲人一样照顾。我们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你爸是因为生意失败才跳楼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报复我们,害得我们倾家荡产还不够,还要害死老苏,你怎么能够这么丧心病狂!”
顾天昊的眼眶也红了,说:“当年说好是三个人一起合作,可出了问题时易国明和苏顺逸都瞒着我爸,自己抽身而出,还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我爸身上,让我爸当替罪羔羊,最后逼死了他。我爸死后他们害怕我妈会为我爸申冤,以我和我妹威胁她,逼着她走投无路,只好放弃我妹,带着我逃回美国。在美国后,我妈就生病了,在贫困潦倒中抑郁而终。从此我再也没有父母的疼爱孤单的长大,经历了多少歧视、羞辱、危险才能活下来。阿姨,长大后的我对现实产生了极度的不满,为了复仇曾一度丧心病狂。是我让苏顺逸掉入南湖水岸别墅的陷进,令他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但我从没有开车撞过他!”
苏母激动了站了起来,指着他吼道:“你这和直接撞死他有什么区别,就算你没有直接杀他,你却摧毁了他的一切!你当时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说得这些能确定是事实吗?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什么才是事实,什么才是真相谁又说得清楚。可我了解老苏他绝对不是你说得这种人,你父亲去世后我们曾试图帮你的母亲,可你母亲却一直躲着我们,最后连回美国都没有和我们说一声就走了,我们还以为你父亲在美国还会剩些财产,你母亲才会回去,到了美国至少衣食不愁。”
“我妈之所以要躲着你们,就是因为害怕,害怕有人会伤害她的两个孩子。当年虽然我只有十岁,但对很多事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妈在临死前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说,‘你爸死不瞑目,一定一定要为你爸爸报仇!’”
苏晓云好不容易抬起头,说:“所以如果在那之前你就遇见了我,爱上了我,你还是照样会害我爸对吗?”
顾天昊无法与她的眼眸对视,他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喉结在颈上不停的颤动,他不知道如果在大仇未报前就爱上苏晓云,他会不会因为她而放弃执着的仇恨。
苏晓云无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的搂住已泪流满面的母亲
“晓云,因为你,现在我已不再执着于仇恨,只想以后和你好好过日子,来弥补我这辈子亏欠你的一切。”
苏晓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收起桌上父亲的遗像,对母亲说:“妈,我们收拾东西走吧。”
顾天昊站起上前想留住她们,只希望她们能够不再计较已经过去的恩怨,他一定会让她们过得更好。
他要拉住苏晓云的手,可刚一碰到她的手背,她就弹开了,平静如水的看着他说:“你害死了我爸,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今天亲耳听到他承认了,她不能再继续自己骗自己。建军报复顾天昊的手段的确很卑鄙,可就算她不会像建军那样去报杀父之仇,但她却没法忘记父亲最后躺在医院里一点一点的毫无尊严的死去,当时父亲日复一日的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如何能跟害他父亲的人相爱相守一辈子,现在他们之间光有爱情是没有用的。
顾天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留住她们,苏晓云说得很对,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一样要离开。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眼里噙着泪,说:“你们走吧。”然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听到外面的响动声,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捂着脸任泪水浸湿了掌心。
当他发现她是苏顺逸的女儿时,他就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不要爱上她,不能爱上她,可最终还是让自己陷入了这般纠结的感情里。
也许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把砸碎的酒瓶抵在自己脖子上时,也许是在第二次再见她时,坐在车里看着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像朵刚刚绽放的美丽罂粟花时,他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第二天天亮,他才走出书房,家里异常的寂静,只能听到他轻柔的脚步声,寻遍每一个角落再也看不到苏晓云的影子,他的梦也许该醒来。
一直习惯孤独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奢望爱情,从他报复苏顺逸的那一刻开始起,他和苏晓云注定就不应该相爱。
苏晓云和母亲带着孩子回到了凤南镇,离开顾天昊时她们没带走他的一分钱,也没拿一件值钱的东西。
她很快在镇上的中学找了一份后勤的工作,母亲以临时工的性质帮几家小公司代帐,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只是她们之间不再提顾天昊这个人,好像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每当夜深人静时,苏晓云偶尔想起他还是会有种心痛的感觉,努力的让自己彻底忘记。
逸君已有七八个月大了,可以坐着玩了,会咯咯的笑,还会咿呀呀的发些简单的音。
没有谁特意教他,他会发得第一个单音竟是“爸”。有时逗他玩着玩着,他就会用眼睛开始四处看,像在找某个人,嘴里发着“爸、爸”的音。
她听着心里暗自难受,母亲其实也是揪着心,但她们都没说,只当小孩是在发别的她们听不清的单音。
回到凤南镇一个月后,又是一年的春节,因为这里的亲戚多,她们从初一开始直到初六都是在走亲戚。
今天初六她们还在乡下的叔叔家里,苏晓云还是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春节,叔叔家来拜年的客人就没断过。
因为是水灾过后的第一个春节,不光是亲戚,村里的人也都特别热情的相互拜年,大灾过后人们都更珍惜这乡间邻里的感情。
晚饭时叔叔和母亲好意的将从深圳回来的村长的儿子安排在苏晓云旁边的位置,似乎是想撮合他们。
苏晓云碍于情面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村长的儿子说话,
他三十多岁,五官还算端正,看上去人也斯斯文文的。
席间听人介绍说他大学毕业后就在深圳工作,现在在那边混得还不错,开了间小公司。
去年他老婆因为癌症去世了,他和他老婆以前忙于事业也没有孩子。
苏晓云琢磨着原来他们是想给她介绍个丧偶无子的对象,想想这一定是她母亲的主意。
村长的儿子对她还挺有好感的,总在主动找她说话,还想约下去见面的时间,她都委婉的给拒绝了。
等到初七回到镇上,她还没向母亲抱怨为什么要急着给她安排相亲,她母亲反而先挑明这事,问她的意见和想法。
晚上孩子睡了后,母亲总算找到机会,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苏晓云装傻的说:“什么怎么样?妈,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我困了,早点睡吧。”
“你觉得你叔叔那里村长的儿子怎么样?”母亲还是继续问她。
她敷衍的回答,“还可以。”
“那你可以试着跟人家交往下。”
“妈,我现在不想谈感情的事,你就别再无聊的安排这种相亲了。”
母亲生气的说:“我也是为你着想,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日子不好过,总是要找个人的,再说你不再找个合适的人,怎么能忘记以前那个。人家经济条件外形都还可以,对你也挺有好感的,知道你离异带着个孩子也不嫌弃”
苏晓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不再理会母亲的唠叨,在她心里这辈子谁也无法替代那个人,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她还是会在心里一直爱他,不可能再接受其他人的。
母亲就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怕她忘不了顾天昊,还想和他在一起,才急着给她安排相亲,希望她能尽快的走出那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