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苏母打开门,准备出去买菜,发现顾天昊竟靠着门边睡着,还以为他已经识趣的走了,没想到他在门口呆了一夜。
顾天昊本就睡得浅,一有动静就惊醒了,站了起来,堵在门口,“阿姨,就让我见一下苏晓云吧,我真得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说着他连打了两个喷嚏,五月南方的夜晚虽已不是很冷,但在门外呆了一整夜,他还是受了些凉。
苏母折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存折甩给他,说:“当初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女儿的,会让她幸福,我一直劝她和你好好过,反而害了她。你竟然利用我威胁她伤害她,还来找她做什么!还嫌害她害得不够吗?”
顾天昊拾起存折,翻开一看,上面有一万的存款,看来苏晓云的母亲什么都知道了,难堪的说:“阿姨,以前是我不对,这一万块其实是你应得的。现在我认识到自己这样做是错了,我愿意弥补,你就让我再见下苏晓云,我有好多真心的话想告诉她。”
“你现在知道错又有什么用,就算让你见到她,你跟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她现在怀着建军的孩子,即使她原谅了你,你能接受吗!”苏母心烦的说。
三个月前苏晓云事先没跟她说,就突然来到这里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到女儿瘦了一圈,脸色惨白,神情呆滞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什么大事了。
刚开始成天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吃也不喝的。
把她吓得够呛,一问她发生了什么就只是一个劲的落泪,她一说要跟顾天昊联系问清楚,苏晓云就很激动,不让她打电话,把她的手机都摔了。
苏母只有想办法软硬兼施的哄着她每天吃点东西。
后来她情绪稍微强点,苏母就耐心的问她,问一句答一句,总算搞清楚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苏母恨不得立刻跑到H市去找易建军和顾天昊算账,两个畜生把她女儿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还来不及找他们两个算账,苏晓云因为营养不良晕倒住进了医院,结果查出来怀孕了。
她劝苏晓云把孩子打掉,可苏晓云却说想要这个孩子,要生下来,不是因为还爱建军,而是这个孩子既然和自己一起活下来了,就想让他继续陪着自己。
可苏晓云年纪轻轻的哪里知道养大一个孩子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尤其还是未婚生子。
无论她怎么劝苏晓云都不听,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也承受不了的大病了一场。
苏晓云为了照顾她要比刚回来时振作了些。
上个月她的病差不多全好了,可一想起苏晓云受得罪心里气得憋得慌,也不愿理那个傻孩子,被人欺负了还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有这种事。
苏晓云为了避免和母亲呕气,就提出想到乡里亲戚那里一个人住着静一静,她也同意了,联系了一个乡下远房苏晓云叔叔辈的亲戚,把她送去了那里。
“她怀孕了?”顾天昊一脸的惊愕,她竟然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会是谁的,易建军、严洛寒?
他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跪了下来,说:“阿姨,我能接受,不管孩子是谁的,我愿意当孩子的父亲,绝不会因此嫌弃她,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难道你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被人指指点点吗?”
“真得吗?你不会计较?”苏母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诚意的顾天昊,内心在动摇,要顾天昊真得愿意为苏晓云改变,愿意对苏晓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未来负责,那苏晓云今后的人生也不至于太凄惨。
顾天昊仰头恳求她,说:“是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人下跪。”
苏母终于心软了,说:“可你拿什么向我保证你不会再伤害她!”
之前发生过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且现在他还有机会让她明白他的心,只要能挽回她,其他的任何事都不在重要。
“你让我见她,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如果我再做了伤害她的事,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苏母看到了顾天昊眼里的真诚,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竟然不介意苏晓云怀得是易建军的孩子,还愿意做孩子的父亲,真得很难得,希望他的真爱能让苏晓云再也不受任何伤害。
她将跪在地上的顾天昊拉了起来,眼中含泪的说:“我再相信你一次,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你去找乡下找她吧,她现在很不好,憔悴的令人不忍看。”
顾天昊从苏母那里弄清地址后,顾不上自己开车,直接从镇上坐长途汽车去了,经过一个多小时车程的颠簸,到了凤南镇下一级农村。
走出汽车站,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农田,在田埂上走了好久才看到不远处有几排房子。
遇到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伯,他忙拿着苏母写给他的纸条询问苏晓云的那个远房叔叔的住处。
老伯看到纸条上的人名,立刻指着村口说:“进村后看到一栋修得最好的房子就是他家。
顾天昊走进村里,发现苏晓云叔叔家很好找,老伯说得最好的房子也不过是全砖砌成的两层楼的房子,墙上是新刷的白漆。
房子的院门和房门都是敞开的,他拍了拍院门没人回应,就自己走了进去,穿过堂屋,看到有个五十来岁穿着朴素的男人正在后院刨木头。
那中年男子看到有生人进来,停下手里的活,问:“你是谁?要找谁?”
“我是苏晓云的老公,要找她的叔叔陈三华。”
中年男子奇怪的说:“我就是陈三华,你是她老公,她老公不是死了吗?”
顾天昊尴尬的解释说:“不是的,她是和我吵架跑出来的,这是她妈,我岳母要我带给你的纸条。”
苏晓云的叔叔拿过字条看了看说:“是我堂姐的笔迹,原来是这样啊。你老婆大个肚子,你不疼她,还跟她吵架,算是个爷们吗?”
顾天昊只有无奈的笑一笑,问:“她人呢?不在家里出去了吗?”
“她不住在这里,她非要一个人住到我家的老房子那边。你出去后一直走到头,往左转最靠近河边的一间砖木混建的旧屋,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了。”
顾天昊走出她叔叔家,立刻朝她叔叔说得方位跑了过去,三个月来以为彻底失去的痛苦,一个月来始终不愿放弃的找寻,此刻觉得只要能再次见到她都已算不上什么。
快到那栋旧屋跟前,他停了下来,想起自己这些时为了找她,已变得完全不修边幅,胡子有几天没刮了,昨晚没回旅店,衣服也没换,头发一定乱糟糟的。
他捋了捋头发,整了整已皱了的衣服,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已看到了苏晓云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深色薄外套站在河边的堤岸上,风将她的外套吹得往后飘,显得她的背影十分的纤瘦。
顾天昊莫名的一阵心酸,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停在她的身后,不禁有些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转身看到是他,吓得见鬼似的,连连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的靠在河边木桥的栏杆上。
她的脸色苍白,消瘦的不**样,隆起的腹部,让他心痛得快要窒息落泪。
“你怎么会找来的,不要过来!”苏晓云警惕而敌视的说。
“我好辛苦才找到你,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苏晓云紧张的护住肚子,想立刻逃走,大声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马上给我滚!”
顾天昊试图靠近她,说:“你不愿意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不用你陪!”苏晓云飞快的从他身边跑过,想逃回屋里去。
顾天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从后面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生怕一放手,她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晓云用力挣扎着大叫:“你放手!”
“我不放。”他的脸颊再次贴着她的发丝,又闻到了那日夜想念的味道,动情的柔声说,“我求你了,别再讨厌我,别再离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你,我可以做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苏晓云微微愣住了,顾天昊竟然会低声下气的求她,这不可能,一定是又想利用她,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猛得使劲胡乱打开他,流着眼泪,怨恨而愤怒的盯着他说:“不是你的孩子,不用你操心!”
“即使不是我的孩子,但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不介意,我会像对亲生的孩子一样对他,甚至比亲生的还要好!”
苏晓云冷冷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天昊努力的希望她能相信,说:“对不起,以前是我一直在伤害你,我是最坏的混蛋。可其实我心里一直是爱你的,只是我自己不敢承认。但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能没有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还不能让你爱上我,我就彻底死心了。”
苏晓云不为所动的推开他,“如果你非要呆在这里打扰我,那我只好再逃到其它地方。”
“求你了,不要这么固执行不行!”
“固执?”苏晓云泪如水下的控诉说,“我对你何止是固执,看到你我就好恐惧,好恨,每次一想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我就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你以为你辛苦得找了我几天,放低身段求我,说一些好听话,就能弥补你过去对我的伤害吗!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你要是不走我就会走!”
苏晓云说完决然的转身往屋里走,顾天昊仍追着她说:“我会留下来照顾你,用行动来证明!”
苏晓云愤然的再次回头,说:“随便你,不过请你不要呆在这里,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如果我不留在你身边,怎么能用行动来证明?”他已经在她面前如此低微了,她竟然一点也不为所动。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想看到你,如果你非要缠着我,我总会找机会消失在你的视线里的!”
顾天昊又恢复了一贯的强硬对她说:“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知道的,我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来找你,翻遍整个地球,你也逃不掉!”
苏晓云大怒的说:“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用行动证明,你给我马上滚远点!如果再敢靠近我住的房子半步,我就叫人说你非礼,让村里的人把你轰走!”
她跑进屋内锁上门窗,只听顾天昊在外面喊:“我可以不进去,但我会一直呆在外面,这里是公共的地方,你没有权利不让我呆在这里!”
苏晓云又恨又气的捂住耳朵,伤心的流着泪,为什么还要来打扰她,她已经被三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其实在这些自大又自私的男人心里她什么也不是,只一枚想利用就利用的棋子!为什么不让她过点安静的,远离尘世的生活,她真得已经好累好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一丝一毫更深的伤害了!
顾天昊站在门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可以冲动的破门而入,也不能再强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只能在她容忍的范围里尽力照顾她。
到了晚上下起了大雨,苏晓云简单的吃了一点饭菜后,轻轻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看到顾天昊还没走,靠着她住的房子的墙边避雨。
顾天昊感觉到有一丝光亮,也看到了开了窗的她,以为她终于心软了,朝她笑了笑。
苏晓云怒气冲冲的打开门,冲他吼道:“你怎么还不走,站在这里做什么?马上给我离开!”
“我在屋檐下避雨。”顾天昊懊恼的说,“你没看到正在下雨吗?你一点也不会为我想一想吗?”
“你以前把我扔到水里,把我绑住游泳池边让我淋雨,每次利用我时,有没有为我想过!你只是站在外面淋一会雨,又没被绑起来,有什么好抱怨的!立刻从我家的屋檐下离开,一想到你就站在我家外面我连觉都睡不好。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真的叫叔叔他们过来了,到时肯定把你打出去!”
苏晓云说得让他无话可反驳,只有离开屋檐,说:“好,如果我站在这里淋雨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那我就去淋雨。”
“无论你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曾对我的伤害,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苏晓云又砰得一声关上了门,累了的上床睡觉。
顾天昊站在雨里,想着她那恨他入骨的眼神,不是没想过放弃这个女人,可他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在别墅里他故意折磨她,让她淋雨感冒发烧后照顾了她一整天,她才退烧。
自己现在淋雨的感觉想必和她当年的感受一样,不禁就释然了,站在雨中坚持着。
苏晓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起床打开门,天已经亮了,母亲提着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想着顾天昊来找她,还是不放心,随便为她送些吃得用得东西过来。
苏母放下手里的东西,奇怪的说:“顾天昊没找到你吗?怎么躺在村里的猪圈外的板凳上睡了一夜?昨晚淋了雨,都生病了,在你叔叔家躺着说胡话在。”
“妈,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我不是跟你说了他不是好人吗?你怎么还能相信他!”苏晓云生气的责怪母亲说。
母亲却很为她担心说:“晓云,你要相信妈妈,我不会看错的,顾天昊是真得很爱你。他连你怀得孩子是建军的都不介意,这种男人到哪里去找啊。你听我的彻底放下建军吧,你们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他那样玩弄你,怎么可能离婚娶你。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养孩子,如果顾天昊愿意负起这个责任,你和孩子以后就都有着落了,妈也不会坚持反对你生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女人一定就要靠男人呢?她无法理解母亲的想法,说:“妈,我对建军完全放下了,不会再有任何念想。我之所以想生下这个孩子,只是为了自己以后有个伴,不至于太孤独。今后我靠自己的能力能够养活自己和孩子。”
“既然不想孤独,那你为什么不能再给天昊一次机会,他真得很爱你。你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孩子,就靠你绣得这些小玩意吗?连饭都吃不上!”母亲从包里拿出没卖出去的十字绣给她看,拉着她说:“我们一起去你叔叔那里看看他,你也应该对他表示点关心。不是我说你,你们两会弄成这样,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跟你们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我是看到眼里的,他对你算是不错的,衣食住行事事都照顾的很周全。可你有没有照顾过,关心过他,给过他一点温暖,动不动就乱发脾气。你想想他因为你淋了一夜的雨,万一感冒发烧引起肺炎怎么办?”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你让叔叔尽早把他赶走!”苏晓云提起母亲放在地上的东西,拿进屋里冷漠的说。
母亲叹气说:“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倔,你不去我去。你自己先喝点汤,我在家熬好的装在保温罐里,应该还是热的,你趁热喝吧。”
苏晓云拿出袋子里的保温罐,心里怪怪的,没想到他还真得在雨中呆了一宿,手脚自由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去找个别的地方避雨吗?
苏母到了亲戚家里,听说顾天昊已经喝下药睡了,不好意思的跟亲戚解释说这是她女婿,女儿一直在跟他闹离婚,所以没好意思告诉大家实情。
现在女婿找来了,想和自己女儿复合,可女儿这边又还不愿意原谅他,两人这不还闹着。
亲戚们都笑了说,现在年轻小夫妻都是这样,闹来闹去,不让长辈们省心。
其实在这边乡下的亲戚论血缘,和她们都还隔着有点远,但因为以前她父亲是当时镇上唯一一所学校的校长,支助过好多孩子读书,在这一族的亲戚中声望很高,也很受人尊敬,所以这里和她同姓的亲戚都对她们很照顾。
而她的这个远房堂哥读书时曾受过她父亲的支助,所以心里一直对她们家人都很感激,现在也是村里学校里的校长。
母亲商量着让亲戚们找一间空房,先让顾天昊离苏晓云很近的住着,还是希望两人能和好。
亲戚都赞同的愿意帮忙,母亲才放心的安置好顾天昊,又回到苏晓云的住处。
发现苏晓云已喝完了她带来的一整罐汤,精神好了很多的在屋里专心的绣着卡套手机袋这些小玩意。
母亲板着脸坐到她身边,拿出一些零散的钱,说:“这是你上次绣得东西卖得钱,除去了买材料的成本,还剩下这一点钱。”
苏晓云接过钱,随口问:“顾天昊现在怎么样?好了没?走了没?”
“想知道自己去看下,他神智不清时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是不是因为他,你的胃口终于好起来了,精神状态也强多了。”
被母亲这样一说,苏晓云自己也感觉到了,顾天昊的出现让她特别生气,而对顾天昊的生气缓解了她一直以来因为建军的欺骗而痛苦悲伤至极的心情。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才不会去看他这种人,你跟叔叔他们说过没,等他好了就把他赶出村子。”
母亲含糊的应了一声,说:“镇上有家五金店老板请你帮忙绣一副招财树的大画,他已经付了定金。”
苏晓云看了看招财树的图样,自己现在靠绣十字绣也能赚到一点钱了,对母亲说:“你不是说我靠这连饭都吃不上吗?现在不是有人主动找我修东西了,你告诉他大概一月可以把成品给他。”
“绣点东西打发时间就好了,靠这赚钱会吧眼睛累坏的,毕竟有了身孕还是要注意休息。”母亲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就算不同意她生,也拿她没办法,担心的说,“万一哪天建军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你们只怕又会纠缠不清。你想清楚没?现在如果不要还来得及。”
苏晓云轻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现在已有胎动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小生命,哪还舍得打掉。
“妈,关于这个孩子,我永远不会让易建军知道的。他是我的孩子,跟易建军不会有任何关系!”
母亲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外孙,她也不想造孽,妥协了,起身说:“你还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今天我留下来陪你一天,明天再回镇上。”
苏晓云现在有了食欲,什么都想吃,便跟母亲说了几样她最爱吃得菜。
母亲在这里呆了一天离开后,顾天昊还是没走,反而在这里住下了。
伤风感冒还没完全好,就开始继续在她住处的外面整日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