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是小圆子派人八百里加急秘密送来,小圆子知道云州战事吃紧,但他还是希望姐姐小团子能回京城一趟,见祖母最后一面。
此刻的小圆子,乃至京都众人,皆不知石姑和二板的情况,更不知哲哥儿早已经从道观下山,游历江湖数年。
石姑听到这一切后,她胸口隐隐作痛,却寻不出理由,可是那种不好受的感觉,就是失去至亲之人的愧恨。
石姑也不再犹豫,她朝小西伸出手来,她要将解毒丸吃下去,即使这药有副作用,她也顾不上了。
然而裴小西却是犹豫了,他无奈说道:“其实我从谙蛮族离开时便已经暗中服下解药,为着的是试探一下这解药到底对乙室部的巫术有无效果,可是……”
“怎么样?”
哲哥儿比任何人还要紧张,率先脱口而出。
小团子忍不住看向弟弟。
裴小西摇头,“宇哥儿和吉儿中的毒与咱们的不同,他们吃下这颗解药能解万千蛊毒,唯我们三人所中的乙室部巫毒,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裴小西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好在他率先测试,此解药并没有牵动其他病症,也算是不伤身吧。
“或许,那一株蛊草分成五份,药效太差的缘故。”
裴小西猜测着。
可这世上再无乙室部的蛊草,也寻不到解药了。
“既然没有副作用,那就给我们服下吧,不管有没有用,总归也是个希望。”
石姑仍旧要解药,小西只好将剩下的两颗解药拿了出来。
石姑和二板不再犹豫将解药服下,同时夫妻二人做下了决定,他们打算回京,替任婆子养老送终。
有无记忆已经不重要了,亲情仍旧能恢复,他们不能留下遗憾。
石姑和二板要回玄阳城去了,小西和宇哥儿也决定跟上,至于小团子和哲哥儿,一个做为国师再三叮嘱尽量不回京城的哲哥儿,他思前想后,决定留下来陪姐姐,他知道姐姐定不会回京去。
小团子是最难的,她收到家书时恨不能马上回京,但是她知道,此时云州起战是最好的时机。
寮国部族大乱,群龙无首,兵力涣散,此时她留下云州,统领边军和密探院的人与寮国交战,必能占定先机。
小团子无奈的看着母亲,石姑也知道孩子的苦衷,于是交代两孩子不能冒险,做事不能冲动,且等他们夫妻二人回京见到家里人,送任婆子最后一程,之后定会归来,帮助孩子们。
南宫阳在一旁说道:“云州之战还只是一个开端,之后数年怕是战乱不断,你们二人留在边关,一定要万事小心,不可急于求成。”
小团子和哲哥儿安静地听着,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眼下寮国的守城将领指不定被秘密召回,是个好时机,但是云州起了战事,其他州郡必会警惕,被召回的兵马也会立即返回,所以这一战绝不可能这么快收复失地。
既然他们要回京城去,那就早早离开,免得夜长梦多,一旦云州打起了仗,在城中的汉人都得遭殃。
石姑几人才在城中小院里住了一晚,第二日便离开了。
这一次几人走的是陆路,乔装成了边关商人,往玄阳城而去。
***
此时燕国京城贤王府,任家大儿媳沈秋梅正焦急的等在东院门外,目光望着前方大门,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今日她家夫君能不能请到韩先生。
就在沈秋梅等不及想要自己出府去打探时,大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伙人抬着车辇进了门,用的还是天子仪驾,上面坐着的正是沈秋梅盼了多日的毒圣韩先生。
韩先生面色苍白,身子有些虚弱,他这几年在宫中尽心尽力替天子养身子,导致他尝试百毒而毒发攻心,身体也被掏空了。
世人传颂的毒圣,事实上也是尝百毒而侵体的普通人。
韩稷从车辇上下来,还得任广田扶着,这就问道:“人在何处?”
任广田来不及看自家媳妇,二话不说上前蹲身,决定背着韩先生入屋。
韩稷叹了口气,也没再拒绝,上了任广田的背,吃力的说道:“我只是用毒有奇效,但年迈之人本就身体虚,再用上毒,怕是也伤身呢。”
以前的韩稷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然而经过这些年给两任天子调理身体后,他终于有种无力感,命运也是奇妙的,将死之人,毒圣也救不活,他不想让病患的家属有太多的幻想和希望。
朝中不少大官员家眷生病,都点名了盼着韩稷去救,韩稷皆是不理,便是贤王府请了他两次,他也没答应,直到这一次任广田亲自入宫,拿出贤王夫妻二人的画像,韩稷没忍住,答应来一趟。
而今算来已有七年了,那年平江府一战,贤王和贤王妃就此陨落,是燕国皇室之痛,也是江山百姓之痛。
于韩稷来讲,他这一生从来不追求功名利禄的性子,却还是折服在贤王和贤王妃的忠勇性情下,贤王府他带病也得来一趟。
东院里屋,任婆子平静地躺在床榻上,她已经昏睡五日之久,人还有气息,每日靠水粥参药吊着命。
榻边坐着如望妻石般存在的任平,这会儿听到门外的动静,也没有起身,他的脸上只有死灰一般的平静,似乎外头所有的声音皆是与他无关的。
任广田将韩先生放下时,韩稷便一眼看到了床榻边坐着的任平,忍不住“噫”了一声。
沈秋梅和任广田连忙看向他。
“快,将你们的父亲强行带下去,要是他不肯,就叫护卫将他敲晕,他再这么熬下去,恐怕床上的人还没有死,他倒是先死了。”
任广田听了,吓了一跳,大房夫妻二人连忙上前扶任平,哪知任平力气可不小一把将儿子儿媳推开。
干惯农活的任平,这些年在京郊果园酿酒,有的是力气,这会儿更是没法靠近。
韩稷见了,生了气,“去去去,叫个护卫进来强行把他带走。”
任广田可不敢再怠慢,韩先生说的他最是听了,于是转身出去,叫了两名护卫进来,直接将任平敲晕带走了。
韩稷看着这一切,无奈摇头,他扶着床沿坐下,伸手搭在任婆子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