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苏收回视线,这时丹童走了过来。
炼制出来的丹药要先交上去,由界主灵尊判定评选出比赛结果,自己悄悄昧下可不行。
相苏便将掌心中的生骨融血丹递了过去。
丹丸仍在瑟瑟发抖着,见了丹童,更是害怕地黏紧了相苏的手心,不愿离开。
丹童见状忍不住笑了:“无需害怕,待灵尊判定之后便将你归还主人。”
他说完,将手里的玉盒摊开。
丹丸犹豫一番,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从相苏掌心跃起,一骨碌滚到玉盒里。
丹童捧着玉盒,来到界主灵尊面前,恭恭敬敬地把丹药放在玉石桌上。
界主灵尊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垂眸淡淡扫了眼,终于开了尊口:“生骨融血丹,八阶丹药,品质上乘。”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竟然是八阶丹药!!
他们原以为,这次比赛再怎么难,最多炼制个七阶丹药就顶天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界主灵尊如此变态,竟然拿出八阶丹方来做比赛题目!
那也不怪姜宇会炼丹失败了。
毕竟,八阶丹药的炼制困难程度简直可以用“变态”二字来形容!
整个天云大陆,除了柳义,他们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炼丹师能一次性炼制出八阶丹药。
这玄云宗的白苏真是了不起,不愧是横空出世的天才炼丹师!
一时间,众人看着相苏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惊艳和敬佩。
同时,他们望向柳义的眼神里,也不由带了些同情。
唉,亏他还在坚持。
在炼制时间上他便已经输给了相苏,就算他坚持炼完丹,这比赛的第一名还是与他无缘。
除非他能超越相苏,炼制出比上品还高的丹药。
比上品还高的品质,只能是极品丹药。
——但极品丹药,几乎无人能炼制出来。
安静的赛台上。
柳义仿佛没有察觉不到众人惋惜同情的目光,双手稳稳地托着丹炉,仍在坚持。
比起相苏,他炼丹的过程没有太大的波折,更无人前去打扰,安静极了。
众人看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有些昏昏欲睡。
至于邱于冉,她不知何时早已隐退了身形,藏在合欢宗队伍里,目光死死锁定在赛台角落里的香炉之上。
香炉里燃着香烟,淡薄的烟雾缭绕着袅袅升至半空,不声不响地弥漫在缥缈峰山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快了。
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
与此同时,在丹童归还了丹药之后,相苏也终于被允许离开赛台。
她马不停蹄地拉着君则在灵竹下站定,张嘴就询问起来:“你迟迟不回,我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如何,叶楹和师傅他们怎样了?”
先前邱于冉在边上干扰,她表面上看着没受影响,心里可是实实在在地捏了一把汗。
要不是怀着对君则的那丝信任,她恐怕无法静下心来将生骨融血丹坚持炼完。
“放心,他们性命无碍。”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君则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不能上山来见你。”
“不能上山?为何……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吗?”相苏闻言轻轻蹙了下眉尖,方才落回原地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此次比赛可是决定着十世镜的最终使用权,极其重要。尤其是以涂天这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他们若是没事了,一定会马不停蹄地上山来见她。
“君则,你说实话。”相苏微微眯起眼眸,话音幽幽地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一边问,一边拿眼仔仔细细打量起君则面上的神色来,可奈何对方脸上依然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么说,跟着去的寅客也没有回来。
难不成这家伙有什么事瞒着她?
君则斜睨了她一眼,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放心,白虎在那儿守着,不会出事。”
言罢,他忽然转头,遥遥看向了缥缈峰山顶的神树,“毕竟,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相苏微怔,也跟着将目光投向缥缈峰顶上的那棵由巨大法界笼罩着的神树。
苍天古树高耸入云,直插云霄,仿佛连接着天地。
微风拂过,树叶打着旋儿纷纷扬扬飘落而下,可还没落到人们肩头,就化作空气消散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个月前,这棵神树看起来还郁郁葱葱的。可现在仔细看来,那繁茂的枝头上,有几片树叶不似从前那般青翠欲滴,反倒隐约呈现出一股枯败的迹象,蔫了吧唧的……
大抵神树也有春去冬来的季节性变化吧。
相苏没多想,看了两眼视线又落到君则清俊的侧颜上,压低声音问:“你当真能保证师傅他们的安全?”
君则没话说,只淡淡“嗯”了一声。
见他这模样,相苏也没辙,只能暂时选择相信他了。
反正距离炼丹大赛结束也没剩多少时间了,等十世镜到手她亲自回客栈找洛染他们也不迟。
不过,照君则方才话里的意思,难不成那伙偷袭洛染的人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十世镜?
思及此,她不由转头看向了合欢宗人群中的邱于冉。
这女人的目的并不难猜。
邱于冉极有可能利用了某种条件让夏彤去牵制住洛染一行人,好让她无法静下心来炼丹,从而输掉比赛……
从姜宇先前的种种行为上看,两人可能已经串通一气来破坏她的比赛。
可是,如今姜宇输了比赛,柳义也没有争夺第一的资格,她们为何又乖乖地安静下来了?
难道又重新密谋了些什么……
——
赛台上。
盘腿而坐的柳义手指翻飞,掐着法决。丹炉徐徐升到半空中,进行着最后的凝丹。
相苏看着,似想起什么,连忙朝着身侧的君则轻声道:“你要不要找个地方避开一下……”
这八阶的生骨融血丹一成,必定会引来丹雷。
君则知道她的意思,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勾了下,“无碍,这丹引不来丹雷。”
“为何……”
相苏的话音未落,只听半空中丹炉突然发出“嘭”一声巨响,无数的碎片和药液迸溅开来。
——丹炉炸了。
相苏:“……”
她默默地看了眼被炸飞出去的柳义,幽幽地发问:“你怎么猜出他会炼丹失败?”
君则斜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不用猜。炉中灵气斑驳杂乱,他神识即将耗尽,坚持不到成丹那一刻。”
相苏:“……”
虽然这人方方面面都强到离谱,可顶着这副无所谓的面孔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恨不得抽他两鞭子!
相苏扫视着赛台上满地的丹炉碎片和焦糊的药液,顿了下,又道:“那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他既有撕裂空间的本领,想什么时候现身都行,也就不存在被耽搁那么长时间才回来,一定是悄悄躲在暗处,等待她的丹药结束了雷劫才出现。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这次君则没否绝她的话,可也没将其中原因说清楚。
相苏看着他心里一阵郁闷,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给她打哑谜?
柳义炸炉后又是过了一会儿,太极阁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柳义也就一直爬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受了不小的伤。
还是丹童见他可怜,又无人照应,便亲自去他扶他起来,又给他喂了一枚疗伤的丹药。
相苏越看越觉得古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按理来说,柳义身为一个炼丹师,身上理应不会缺少疗伤丹药才对……
可方才他一动不动地爬在地上,连腰间的储物袋都没摸一下,显然是知道自己身上没有疗伤丹药的。
柳义在上缥缈峰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将身上所有的疗伤丹药消耗一空?
三位炼丹师的结果都出来了,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界主灵尊,等待着他公布结果。
那从始至终似乎都没对这场炼丹大赛上过心的白发男人,也终于纡尊降贵地睁开双眼,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定在相苏身上。
“你过来。”
随着这道声音,观赛台上的众人纷纷沸腾起来,看上去简直比获得第一名的相苏还要激动。
相苏连忙敛了神,抬脚就要朝着界主灵尊走去。
却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际直冲而来。
“白师姐!”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相苏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叶楹坐着白虎从空中飞下来,还未落地,她便急急忙忙地跃下虎背,拦在了相苏面前。
“白师姐,不要去!”
“叶楹,你怎么来了?”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叶楹,相苏顾不上其他,视线先在她两只手腕上仔细打量了几遍,直至确认她两只手都是好好的,心下才松口气。
“主人,你被君则那家伙骗了!”
寅客刚一落地,便收了白色的翅膀,化为人形,指着对面的君则,气愤道:“他想利用你进入神树法界,解开身体里的封印!”
“什么?!”相苏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
她似有些不信,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
君则怎么做这种事!
叶楹抓着她的手,近乎用哀求的声音:“白师姐,求求你,我们不要十世镜了,好不好,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她语气恳求,带着一丝紧张。
相苏心里也莫名慌乱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叶楹突然咬紧了唇瓣,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白师姐,元霜真人死了……”
“怎么会!!”相苏心头一个“咯噔”。
“是夏彤害死的……”叶楹流着眼泪,声音哽咽道:“夏彤给我们下药,是那种美颜丹的粉末……”
叶楹开始讲述夏彤陷害他们的事。
跟相苏原先猜测的差不多,夏彤从邱于冉那里得到了大量的美颜丹,将其磨成粉末,悄悄放在洛染等人的茶中。
好在洛染神识敏锐,及时发现了茶水不对劲,提醒了他们,没有喝那茶。
可是同夏彤住一间房间的元霜真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试问,一直忍受着元霜真人打骂的夏彤,拿到这么多的美颜丹,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自然是报复。
——报复先前欺压打骂她的元霜真人。
夏彤没有完全遵循邱于冉的安排,一直盯着洛染他们,而是在元霜真人服下含有美颜丹的茶水后,铆足了劲地折磨她。
邱于冉给的美颜丹非常之多,多到元霜真人只是喝了一口那茶水,就彻底失去了灵气,身体迅速衰老下来,完全没有了反抗之力。
夏彤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的暴戾在这一刻彻底激发了出来,疯一般地折磨着元霜真人,将人活生生折磨至死!
也的亏她只顾着折磨元霜真人,才让洛染他们有了反应的时间,将夏彤制服。
可随后,君则就赶来了。
“然后呢……”听到这,相苏不禁咽了咽口水,直觉隐隐告诉她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然后,夏彤被他搜了魂……”叶楹擦干脸上的眼泪,伸手指向君则,“不知道他从夏彤的记忆里知道了什么,二话不说设下了禁制将我们全部人封锁在客栈内,不让我们出来……”
“主人,你不知道君则那家伙多可恶,他连我也一起困在里面!”
寅客也在边上控诉着,“他还告诉我神树里面有能解开他内体封印的东西,让我们不要妨碍他……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破开那禁制,要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到最后,相苏已经听不清寅客说些什么了。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君则,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才骗我说师傅他们一时半会儿无法上山?”
她微微吸了口凉气,压下心里那丝难受,又问:“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她的质问,君则别开了脸,没有说话。
相苏上前一步,看着他那张淡漠疏离的面孔,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之意,再次轻声问道:“君则,你告诉你,你做这一切是不是有什么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