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爆的威力是巨大的,何况是一个金丹真人的自爆。
此时此刻的司空云雅,全身的经脉已经被庞大的灵力撑爆,寸寸断裂,连神魂也被炸得支零破碎。
她的半边身体已经血肉模糊,鲜血不断地从没了眼珠子的眼眶里、嘴角里流出来……这副模样,比先前的司空海瑞还要惨烈恐怖万分。
相苏立在她跟前,垂眸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只由衷地庆幸自己当时给那枚凝结丹加了金阳芝。要不然,这一切后果难以想象!
司空云雅的此番做法同时也警醒了她,不是实力强横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肆无忌惮,无所畏惧。连敖亓这样的化神期修士遇到金丹修士的自爆都只有溜的份,她更加不能大意了,以后遇到司空云雅这样的疯子,要更加小心!
这时候皇甫语兰也带着一众侍卫急匆匆赶来了。到了跟前,她先是将相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无碍,这才松口气安心下来。
方才司空云雅即将自爆的那一幕,大伙都是眼睁睁看着的。
一个金丹修士自爆产生的威力有多么恐怖,她还是知道的。毫不夸张的说,能瞬间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同时,她也知道,方才司空云雅自爆的那一刻,凭相苏的本事,绝对能安全逃走。
但她没有那么做,她留了下来,救了她,救整个皇室,救了他们全部人!
皇甫语兰看着少女清丽精致的面容,心头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抹温暖。
她果然同卿云一样,是个极好的人……
许是一不留神看得久了些,相苏突然将脸转了过来,对上了她的视线,道:“语兰,后面的事便交由你来处理了。我去寻殿下回来。”
大抵是第一次被相苏亲口唤了名字,皇甫语兰微怔了怔,嘴角却止不住地翘了下。
她便压下那股莫名的喜意,朝她郑重点头道:“相小姐请放心去吧。”
现在的皇室只剩她一个人能担事了,就算相苏没有特意交代,她也会好好挑起此番大任。
相苏踩着青云靴飞上高空,冲上云霄,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皇甫语兰这才回神低头看向了地上的司空云雅。
她仅剩的那颗眼珠子勉强挂在眼眶里,呆呆地望着前方,里头没有一丝光彩,似乎在凝视着相苏离去的方向……
这人也是命大,都遭受这般重创了,还没有死全,留有一丝气息。
不过,这样活着对现在的她也是一种折磨。没了修为,丹田经脉全部断裂,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皇甫语兰敛了眸中情绪,唤来侍卫将司空云雅押入死牢。
——
这边,相苏正在循着敖亓遗留下来的气息追寻而去。
这会儿的她,倒是不怎么着急了,反正敖亓无论如何都会救治皇甫冶容的。
就是不知皇甫冶容醒来后,会不会原谅敖亓。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让他们二人自己解决吧,她再插手委实不合理。
此番将皇甫冶容带回皇宫,也算是对这件事有一个交代,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然而,当相苏紧赶慢赶找到两人的踪迹之时,她却见到皇甫冶容正将一把淡蓝色的利器从敖亓胸口中缓缓抽离出来。
对上敖亓难以置信的眼神,皇甫冶容面色冰冷,嘴里的话更是冷彻骨髓:“我说过,你若是再出现,我绝对不会饶你。”
敖亓捂着伤口,血液沿着指缝淙淙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因为,这一次皇甫冶容刺入他胸口的不是普通利器,而是他亲手从极寒之地取来的蓝冰灵玉制成的利器!
这里面蕴含着天地间至纯至精的冰系灵气,对保存灵药仙药和压制毒物有着奇效。但是,一旦刺入人体,就会将人的血肉之躯瞬间冻结,就算化神期修士也不例外。
何况,修为再强大,哪里敌得过毫无防备的刀刃。
敖亓看着皇甫冶容,眼神里的痛意和深深的绝望,似乎要将人淹没。
皇甫冶容眼神平静地回望着他,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被蓝色的薄冰覆盖……
直至薄冰蔓延上了他的脸颊,覆上了他的双眼,皇甫冶容才移开视线去看相苏。
相苏抿紧唇瓣,看着身体恢复如初的皇甫冶容,面色沉了沉。
她果真还是小看了皇甫冶容。
“你体内的巫蛊,谁给你解了?”
照敖亓的样子,应该还没来得及取心头血给他。
他跟上次一样,又是故意做样子给她和敖亓看。
想到这儿,相苏也不由唾弃自己来,敖亓就算了,她怎么也三番两次的上当?
而且,皇甫冶容每次晕倒,都跟敖亓有关,亦或是在他将要出现之时,这么明显的布局设计,她怎么会没想到?
皇甫冶容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着背上了被蓝冰冻住身体的敖亓,朝着皇室的方向飞去。
但他飞行的身形有些不稳,脚步略微踉跄。
这是灵力明显不足的表现。
就算做局骗了她,但被巫蛊吞噬灵气是真的。
相苏还是有些担心他体内的巫蛊,便飞身上前想帮他一起带敖亓,却被皇甫冶容避开了,他垂着眸,话音淡淡地说:“抱歉,芸苏,我想亲手带他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的相苏,霍然怔在了原地。
良久,她收回了双手,说了声好。
皇甫冶容便继续往皇宫的方向飞去,相苏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路未言。
……
须臾,他们到了皇室,皇甫语兰早就带人在下面等着他们了。
看着被蓝冰覆盖的敖亓,她顿了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移开视线去瞧相苏,笑着说:“相小姐,我给您安排了新的住处,你今晚……”
“不必了,我过会儿就会离开。”相苏道。
话毕,她才转头去看始终沉默无言的皇甫冶容,道:“殿下,方才回来途中,我察觉到你体内的巫蛊已经彻底没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巫蛊就是这样突然没了。
因而,她也没必要继续留在皇宫。
然而,听到这话的皇甫冶容却怔住了,猛地抬起头来问她:“没了?!为何?”
“难道不是你自己解决了巫蛊?”相苏疑惑了。敖亓还没来得及给出心头血就被蓝冰灵玉的冰系灵气冻住了身体无法动弹,根本就没有机会。
那除了他本人,还会是谁呢?
相苏眸色一沉,忽然问道:“殿下,近日可有人近你的身?”
见她突然严肃起来的面孔,皇甫冶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起来。他摇摇头,喃喃道:“没有……”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敖亓,根本无人敢近他的身。
那会是谁呢……
相苏沉思着,心中也有些不确定。
这巫蛊可是连她都解决不了,这皇室中还会有谁呢?
“因为国师大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殿下您的性命……”就在这时,杜峰出现了。
他到了跟前,先是向相苏拱手轻轻一拜,而后才面向着皇甫冶容继续道:“承您所言,国师大人的确在您体内种下了巫蛊,但是——那巫蛊从来没有害过您的性命。因为一旦它开始蚕食您的血肉,便会立即死去。”
“死去!它为何会死去?”皇甫冶容怔住了,话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杜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紧握着的蓝冰灵玉上。
泛着淡淡蓝色微光的蓝冰灵玉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刺目而又昳丽。
“殿下,您还记得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服用的丹药吗?国师大人时时刻刻叮嘱您不要忘记吃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深深叹息一声,继续道:“因为那些丹药里,每一枚都含着国师大人的血啊。”
巫蛊如果蚕食了主人的鲜血,就会受到反噬之力而死。
那些丹药,每一枚都掺杂了敖亓的血液,巫蛊受到清魂复元丹的刺激,开始吞噬他体内的灵力,但还不至于害他性命。但只要巫蛊咬下他血肉之躯的第一口,就会遭受反噬之力立即死去。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皇甫冶容喃喃念着,眼眶忽然变得灼热起来,胸口沉闷如欲窒息。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沾满了血迹的蓝冰灵玉,手指一寸寸收紧,死死攥在了一起,用力得骨节发白。
先前出门的那一刻,他就隐隐察觉到了敖亓的气息在附近。那会儿他正气头上,脑袋也是嗡嗡的,思绪混乱无比,索性就顺势晕了过去。
果然如他所料,敖亓出现,接住了他。
他终究还是来了……
难受、痛苦、纠结……各种复杂的情绪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搅得他心神不宁,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他该怎么办?
杀了他?还是放过他……
直到敖亓带着他离开皇宫的那一刻,所有纷繁杂乱的念头瞬间凝为了一股无法动摇的执念——他不会再让敖亓离开!
他要让他永远留下来!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敖亓赠予他的蓝冰灵玉,亲手刺入了他的体内。
……
午后的天空渐渐变得明亮碧蓝,白色的云朵松而软,薄白的日光落下,有些刺目。
皇甫冶容站在天光下,看着偌大的皇宫,神情有些恍惚。
微风拂过耳畔,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重新抬眼去看面前被蓝冰冻住的敖亓。
男人面容白净,面色淡漠,在蓝冰的映衬下,有股实质般的漠然冰冷感。
他紧闭着双目,连眉头也是紧蹙着的。面上神色似有不甘,但更多的是绝望……
皇甫冶容深深望着他的面容,可无论怎么看,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分仇恨之色。
他都伤了他两次了,为何还不恨呢……
皇甫冶容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掌,轻轻覆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经脉里的灵力被催动,一点点地透过手掌肌肤传递至蓝冰上,如炙热的火焰般融化了敖亓胸膛上的蓝冰。
他胸口处的衣袍露了出来,皇甫冶容点到为止,立即撤开了手掌。
露出来的胸膛上,正是之前被蓝冰灵玉刺破的窟窿。
皇甫冶容用手指顺着那窟窿挑开他胸口的衣袍,里面白皙的肌肤顿时露了出来,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
只是,在他胸口上,除了被蓝冰灵玉刺出来的新伤口,同样的位置上,还多了两个伤口。
其中一个,刚愈合不久,皇甫冶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他上一次刺的。
但另一个伤口,就明显陈旧多了,似乎是很久之前就留下的。
但一个化神期修士,在这玄灵大陆已是顶尖的存在。除了他,谁还有那个本事在他身上留下伤。
只有他自己亲自下的手……
思及此,皇甫冶容用力地闭了下眼睛,他竭力压抑着自己波动的情绪,缓慢地呼出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可他这副样子,周围人看了,更觉恐怖。
众人纷纷垂首低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杜峰看着这一幕,也沉默地低下了头。
——
与此同时,司空云雅正被侍卫七手八脚地抬进死牢。
死牢里光线昏暗不明,隐隐有难闻的异味传出来,环境尤其不好。几个侍卫胡乱地将人往牢里一扔,便急急退了出去。
是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死牢里的司空海瑞。
司空海瑞奄奄一息地瘫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模样,只是里头光线更暗,难以引人注意。
他的眼神里透着死气,无神地望着前方。直到司空芸雅被扔了进来,他空洞洞的眼神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运气很好,被皇甫冶容强制搜过魂后,他并没有死,只是神魂受了重创。
但他的修为已经没了,神识也没了,注意力和感知力因而变得迟钝无比。
他盯着地上那个浑身染血的人看了许久,仿佛才看出她是司空云雅来。
“……雅儿!?”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手脚并用地朝那人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