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默认了吗……
这一瞬间,相苏的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思绪混乱,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对面的君则仍然安静地立在原地,冷冷淡淡的模样,不言不语。
寅客似被他那副对万事漠然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喉咙里发出不爽的低吼声。他龇着虎牙,虎躯前倾,绷得紧紧的,似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撕咬。
“寅客,住手。”
这一次,相苏开口了,声音却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像一湖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寅客不由一怔,恍惚对上她的眼神,那里面,竟是与君则如出一辙的淡漠和平静。
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于他而言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在这错眼看去刹那间,仿若是同一个人,有着一股令鬼神都胆寒的冷静与漠然。
许久,他听见相苏用平静到极致的声音说道:“你打不过他的。”
他是神!
是令天道都无比忌惮的灭世之神!没有人能战胜他的。
横冲直撞上去,到头来只会受伤。
可相苏的这话却似乎更加激起了寅客心底深处的那根防线,他气道:“为何仍要护着他?你跟那小子究竟什么关系!”
按耐不住的愤怒几乎要燃尽他的理智,他想不了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自己心里最在乎的人,却处处护着外人,还是个要取他性命的敌人!
他暴怒着,心中凭空生出一抹隐约的嫉妒之意来,口中的咆哮声几乎化为了冷嘲热讽:“哼,既然你同他关系那么好,那让他替你去取屠魔剑啊!以他的本事,徒手撕裂空间不算难事吧?”
说完,他含挑衅意味地瞪了君则一眼。
相苏想让他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屠魔剑”三个字像是猛然投入云霄的惊雷,顷刻炸开重重云层,撕破了天际的那丝线。
相苏只觉心中的那根线,也“倏——”地断裂开来。
果然,君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了:“屠魔剑……”
他的声音带了丝难以置信的淡哑,口气沉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你想要屠魔剑做什么。”少年的声音一寸寸的冷了下来,话至末尾,陡然拔高了音量,“杀了我么?”
“不、不是的!”听见这声质问的相苏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如鼓,她慌忙地摇摇头,正要解释,寅客便嗤笑着先她一步开口道:“屠魔剑是斩杀震慑世间妖魔的上古神剑!你既为魔族之人,你说她取剑还能干什么!”
他说着恶劣的坏话,眼瞧着君则那张脸慢慢沉了下去,心中顿时有股说不清的畅快感。
但这股畅快还没维持一秒,就被相苏看向他那震惊失望的眼神给深深刺痛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妙,眼见相苏抬起了手,“等等——”
遏止的话音还没开口,他便觉眼前黑作一团,只余下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第一次,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不顾他的反对,相苏狠心将他关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宠物空间。
少了白虎的咆哮嘶吼,房间里陡然静了下来,只余窗外飒飒作响的风声。
但这样的静,却让人心惊胆颤,让人不安。
良久之后,相苏艰难地转过身去看君则,再一次四目相对,但他眼神里只有失望和平静。
“你想杀了我。”君则凝视她一会,才用冷冷的语调说道,“也对。第一次见面,你不就是想这样做吗。”
那样平静的夜晚,来了个这般不平静的人。
他早该料的。
若是真的不含目的,又怎会出手救他?
这世间,本就没有真心待他的人……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笑意冷漠。
听着这轻飘飘尽显讽刺的话音,相苏喉咙一紧,不觉轻声呢喃道:“不是的……”
她曾经确实有过这种离谱的想法,但这种想法早就随着两人的相识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她,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君则对她的好,她同时也想回报,也想真心地护他、帮他,一心一意地待他好!
她试图冷静下来,想要将一切事情解释清楚,可对上君则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神,心中莫名抽痛起来,口中的话便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
自己要取屠魔剑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还会相信吗?
有的人生来悲观疏离,眼观万物皆是冷寂。
她明白那种深陷泥淖,久久挣扎之际突然出现了一线天光,想要将他带离深渊,可到头来却发现那道光是骗自己的,甚至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感觉,即使她不能亲身体会到,但她也能深深感受到。
想到这儿,相苏抿紧唇瓣,暗暗咬住了牙。
君则看着她沉默下来的模样,无声地笑了下,讥诮冷漠。
残忍撕开镜花水月之下的虚无缥缈的幻影,显露出来的便是这世间最可笑的欺骗。
可是,当他看着少女垂下眼眸,死死咬住唇瓣的那副受伤的模样,他心中却仍生不出一丝怒火,只有满心的酸涩。
理智告诉他,要杀了这样的人,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可笑的是,面对着她,他始终是下不了手。
而且……
他用掌心按住心脏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那么疼……
魔灵说的对,他是神啊……神不应该对人类拥有感情的。
他不觉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外面的风声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息了,被吹散的云层渐渐聚拢,盖住了天上那轮弯弯的冷月。
外头的天色,也变得昏而暗沉。
半响,他深深地叹息一声,不顾识海里魔灵的狂啸怒吼,嚷嚷着说杀了她的话,脚步一抬,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相苏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怔愣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窗外突然吹进来的夜风猛地灌进脖颈里,泛起一丝冷意。
却不及心中的寒意。
忽然间,她望向了那倒地的桌椅,目光在破碎的茶器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桌面上的那副精心描绘的阵法上。
这一刻,相苏只觉心里难受得几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