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里?”她伸手挡住那股不断往鼻子里窜的异味,“别记错了吧。”
“难道我会连来过的地方都不认得,我可是在这里看了好几个晚上的月亮呢。”
说话的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卡其色长裤,白色的针织薄衫,留着民国时期女学生的齐耳短发,一边柔顺的垂在脸侧,一边扣在耳后,露出的那张脸美丽妖邪,雌雄莫辨,要不是个子太高,说他是男人恐怕都没信。
头发是夏卿也的杰作,说是之前的造型太抢眼,得伪装一下,然后出于恶趣味给他剪了个不伦不类的短发,但君湛自己很喜欢,一路撩来撩去不下八百次。
“喏。”他一手别着耳边的头发,一手指着半空,“我想你的时候就是坐在那里看的月亮,可惜现在城里几乎看不到星星,只剩下月亮孤零零的,瞧着也没意思。”
夏卿也今天穿着紧身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上身穿着件颜色清新的方领短衫,露出雪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长发扎起个高马尾,系了个和衣服同色的发带,和眼角的泪痣相得益彰,气质妖娆妩媚中多了些青春活泼。
她顺着君湛手指的方向看去,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道:“走,上去看看。”
君湛立即伸手去揽她的腰,夏卿也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丢过去个眼刀子,“胆子肥了是不是,都敢动手动脚了!”
“我没有啊。”君湛一脸无辜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你上去。”
夏卿也:“我自己有脚会走。”
“还有。”她警告道:“如今人界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天眼监控,你又不是亡灵游魂,被拍到的话会引起混乱的。”
君湛:“我还以为你担心我,原来是怕引起混乱,婳,你什么时候会在乎这种事了。”
夏卿也一怔,也对,人界混乱关她什么事,那是时家这些人该操心的事。
说起来离中元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不知道时墨怎么样,也不给她发个短信什么的,冷血无情的男人!
“你在想什么?”君湛突然凑近看着她,眼瞳泛着幽幽凛光,“难道是在想那个姓时的。”
夏卿也抬眸与他对视,语气微冷,“我想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僭越了。”
君湛长长的眼睫垂覆下来,掩住了眸底深处的情绪,阴沉沉地道:“婳,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姓时的还敢再出现,我一定会杀了他!”
夏卿也眼睛眯起,语气彻底冷下来,“你威胁我!”
君湛:“他们想要烧死我,还害死了小年小午,连你都——婳!我才是想不通,你怎么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你下令,我现在就去把时家人全部杀光!”
夏卿也:“杀了以后呢?”
君湛拿不准她什么意思,语气弱了下来,“那就报仇了啊!”
夏卿也做了“请”的手势,“那你去呗,但别扯上我,我对隔了一千多年的报仇没什么兴趣。”
“就算不报仇,那你也不能和他们再接近。”君湛又气又急,“每次扯上时家都没好事,他们就是一群灾星!”
夏卿也笑了起来,“可我倒是听说,当年被称为惑乱灾星的人是我。”
“不是的!他们乱说!”君湛神色转沉,额上青筋暴起,“姐姐你不是的。”
夏卿也听他声音都哽咽了,可见相当在意这个,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走吧,去那个地方看看。”
那是栋被废弃的筒子楼,走向呈L形,共有四层,其中一边墙面被烧得黑漆麻乌,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以及一股阴雨天从下水道反上来的臭味。
这片算是城里的贫民窟,住的都是一些收入低下,靠做苦力营生的本地人和打工仔,到处堆着纸板、废铁等垃圾,夏卿也还在里面看到好几架被拆分的共享单车。
“你当初怎么会跑来这里看月亮,口味新奇啊!”她道。
君湛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哐当”一声打断,二楼一道门重重砸上,噼里啪啦从楼梯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见楼梯口的两人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大概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如此打眼的一对男女,这人好奇多于惊艳,摸着肚皮上下打量两人,道:“你们是谁啊?来这儿干啥?”
夏卿也也没想到这栋楼都烧成那样了居然还住着人,抬手指了指被烧得严重的那半边楼,问道:“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时候起的火。”
那人脸色微变,靠着楼梯边走了下来,看两人的目光带上一丝警惕,“你们到底是什么,问这个做什么?”
君湛可没那么好的耐心,“问你就说——”
夏卿也拉了他一下,笑眯眯看着那人,眼眸深处泛起妖冶的红光,道:“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什么时候起的火?”
那人眼神渐渐失焦,提线木偶般的回道:“上个月底。”
“起火原因呢?”
“警察说是有人乱扔烟头,点燃了楼道上堆积的杂物,引起煤气爆炸。”
夏卿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这样认为?”
“烟头的火能有多大,何况那天白天还下过去,楼道都是湿的,根本不容易起火,就算烧起来也很容易被发现,那天我在家,亲眼看见那火是一下子窜起来的,跟浇了油似的。”
“那你有没有看见是谁点的火?”
“没有,我看见时火已经烧起来了,不过我知道是谁.”
“是谁?”
“四楼那个疯子!”
四楼,疯子。
夏卿也看了眼君湛,后者会意,问道:“是不是最边上那个秃头,做计算机编程的?”
“什么计算机不清楚,反正这人就是个疯子,整天待在家里玩电脑,偶尔出来不是借钱就是要吃的,我们见着都尽量逼着,前段时间他住的楼下搬来小两口,晚上那个时动静大点,刺激到了那个疯子,当场就站在阳台上往下骂,说要把他们烧死,这可不是我瞎说,好多人都听到了,所以出事时我第一个想到他。”
“火烧得那么大,死人了吧。”
“可不是,火是直接在门口烧起来的,那小两口住的窗子还焊着防盗窗,根本逃不走,活活被烧死了,旁边的人也倒霉,这火一烧起来快得很,总共死了八个,还有个刚满月的孩子,造孽哦!”
“那楼上那个人呢?”
“死了啊!就说他是个疯子吧,自己放火也不跑,活生生被烟熏死的。”
事情演变成这样,夏卿也倒是一点不意外,眼里的红光褪去也,那个男人恢复意识,茫然地看了眼两人,挠着肚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