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同时睁开眼睛。
发现正躺在一间美轮美奂的房间里,到处雕梁画栋,纱幔轻缓。
“醒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蹦蹦跳跳过来,笑着说道:“先去沐浴更衣吧,然后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你们做。”
澹台年怔了一下,赶紧起身去看弟弟,见他也在看着自己,身上暴起的黑筋消了下去,脉搏也稳定下了。
成了魔人,毒就不起作用了。
“小午!”
澹台年抱着他喜极而泣。
先后失去父母后,命运终于舍得垂怜自己,没有再带走唯一的亲人。
“姐姐。”
澹台午伸手帮她擦眼泪,自己也在哭。
他变成魔人,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姐姐为了陪她,帮他克服心魔也选择入魔,从今往后,从各种意义上说,他们真的就只有彼此了。
这是澹台姐弟的第一段记忆,和时墨以往用安魂术看到的记忆不同,视角非常混乱,一会儿是姐姐,一会儿是弟弟,好在故事情节是完整的,记录了两人从人入魔的悲惨境遇。
而记忆中那个黑衣女子,时墨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就是画卷中被覆盖的名叫时婳的女子,也是烟门里被损坏的石像原型,虽然无论是画还是石像都没有刻画出她的万分之一,但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眉里眼梢的风华绝代,他只在夏卿也身上看见过。
两副不一样的皮囊,却有着同样的独特气质,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夏卿也就是时婳!
但在澹台姐弟的记忆中,时墨可以独立思考,却没办法和夏卿也交流,也无法控制记忆走向,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
两姐弟入魔后的一段记忆很零碎,就像高倍数的电影画面一闪而过,根本看不出所以然,好在这个过程不长,在时墨头开始阵阵炸疼的时候终于进入下一段清晰的记忆。
逼仄的车笼里满满当当塞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大的二十出头,小的才四五岁,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他们中有的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爹妈以极低的价格贱卖掉,有的是路边快要饿死的乞儿,为了一口吃的自愿上车,还有的干脆就是被绑来的。
刚上车的一对姐妹花就是被绑来的。
两人身上的衣服崭新柔软,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看就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还迷路了。
赶车的歹人瞧清两人模样就起了色心,被同伙拦住,说玩过就不值钱了,让他先赶路,等到城里交了货再去瓦舍泻火。
两人被关在车笼里后,年纪小的那个一直在哭,说想爹爹娘亲了,不应该离家出走之类的。
年纪大那个则一直冷着脸,清秀的脸上寒霜密布,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嘤嘤嘤,姐姐,我肚子好饿啊,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带皮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用小火炖得香甜松软,一口咬下去都是肉汁,入口即化!”
咕咚——车上的人全在咽口水。
“呜呜呜我还想吃烤羊腿,先用香料腌制一天,等入味了用文火慢烤,烤地滋滋冒油,外焦里嫩,不行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少女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其他人则咕咚咕咚咽口水,连前面赶车的人都受不了了,往后甩了一鞭子,吼道:“给老子闭嘴,再哭信不信直接抽你!”
他不吼还好,一吼少女哭得更凶了。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啊!有人要杀你女儿啦!快把他们抓起来统统杀掉!”
一听她用了“抓”这个字,那伙人不由变色,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人靠过来,故作亲切的说道:“小丫头,你爹爹是谁啊?”
“哼!我爹爹可厉害啦,说出来吓死你们!”
“那你说说,看能不能吓死我们。”
“好啊,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刀疤脸将信将疑,觉得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做什么,便将头凑过去。
少女也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那人瞬间发出声惨叫,捂着耳朵摔倒在地,手指缝中汩汩往外流血,抽搐了几下竟然死了。
其他人大惊,“你做了什么!”
少女一脸无辜,“我就说爹爹很厉害,瞧,我才说出来,这人就被吓死了。”
“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找死!”
赶车的家伙扬起鞭子,使劲朝她抽去。
啪!
鞭子划过半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穿过车笼木板间的缝隙,即将落在少女身上时,被一根细长的东西拦住了。
那是支细竹管制成的长烟杆,上面用红色细绳坠着个绣着兔子的烟袋,烟杆仅有女子手指粗细,看着不堪一击,却轻松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鞭子。
握着烟杆的手灵活一绕,将鞭子卸力扯过来。
赶车的那人松手不及,被这股大力扯得撞上车笼,紧接着脖颈一歪,还没想明白发生什么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他两人被吓破了胆,直接撒腿就跑。
嗖嗖两根银针飞出。
两人身子晃了晃,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不用说,使针的自然是澹台年,哐哐两脚将车笼踹开后,她带着少女跳下车,回头看了眼缩在车里吓成鹌鹑的众人,抬手扶额,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道:“这些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散了呗!”
少女笑眯眯拍了拍车笼,对着里面的人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家不用谢我,各奔前程吧!”
一片静默中,有人小声道:“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前程啊!”
“就是,谁让你救了,之前虽然被关着,好歹不用饿肚子。”
“我是被卖掉的,已经没有家了。”
面对众人茫然无措、惊恐中带着埋怨的眼神,澹台年眉毛跳动几下,气得连用了两个成语:“愚蠢无知!不识好歹!”
少女倒是毫不在意,笑道:“你都说了他们无知,哪里识得什么好歹,走吧,办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