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那天,终于开口了,是那件事后唯一一次说话,他说,不怪我们。”
吴季妈妈说完这句话便泣不成声,“可是我们怪自己啊,怪我!他爸发火时没拦着,佳佳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是我们害了他!我们不配做父母,不配啊……”
香烟袅袅,烛火跳动,屋里回荡着吴季妈妈揪心的痛哭。
一米二飘在夏卿也肩侧,手上的绷带散开,一下一下的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夏卿也本来想应景难过一下,看见它这样差点没笑出来,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抽出纸巾递给吴季妈妈。
“吴季的事很让人同情,但同为母亲,你不能自己死了儿子,就去祸害别人家的儿子吧!”
时墨站在玄关口,客厅里的一幕都尽收眼底,自然看见了一米二的举动,还看见了夏卿也想笑不能笑,硬生生憋出一副理解同情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要说她缺乏同情心吧,她还知道装装样子,可这装得痕迹也太明显了,明明演姝姬的时候很自然的。
正想着,就听到她又开始往人心口上插刀了。
吴季妈妈本来要拿纸巾,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夏卿也往后一靠,将纸巾转送出去。
一米二受宠若惊地接过纸巾,抽抽搭搭开始吹“鼻子”,然后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时墨眼皮一跳。
幸好吴季妈妈这儿埋头痛哭,不然看见纸巾飘在半空,还自动揉成一团滑进垃圾桶,怕是会当场晕厥。
他警告地看了眼绷带小人。
一米二顿时噤若寒蝉,又在假装自己是团空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傀儡,随时随地都在演!
时墨收回视线,走到沙发坐下,等吴季妈妈哭得差不多才开口道:“我们来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害人,也是为了救你们。”
吴季妈妈猛地抬头,“救我们!什么意思?”
时墨:“家里还设着灵堂,老人家应该才去世吧,你们家最近特别倒霉,做什么都不顺利,对吧?”
吴季妈妈哭得通红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呼吸都急促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们在调查我们家?”
夏卿也嗤笑道:“这不显而易见的嘛,人家宋飞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为了儿子差点害死他,因果相报,运势必然走低,吴季奶奶年纪大了,福寿一折就把命给抵了,其他人,凡是知情的参与的人都会折了福报,不倒霉才怪,这还是宋飞没死,真要把人给害死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得接着倒霉!”
吴季妈妈脸色刷的白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婆婆明明说、说只要给佳佳找个伴儿,圆了他的心愿,这是有福、福报的好事儿!”
夏卿也:“阴婚的习俗自古都有,一般也是死人给死人配,就算找活人配的,那也得你情我愿啊。”
时墨皱了下眉,似乎对这个很反感,但也没说什么。
夏卿也继续道:“如果宋飞是横死之人,他要是和你儿子成了,那叫成人之美,双方家族会有福报,他要是不愿意,即便已经死了也不能随便拉郎配啊,何况人家还没死呢,这人鬼殊途,阴阳相隔,总得一个迁就一个吧,你们非要撮合他两,就是把宋飞往绝路上逼,害了人还想得福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吴季妈妈整个人如遭雷击,喃喃道:“我们不知道,我们没有想害人,是那个男孩自己捡到的戒指,那人说谁捡到了戒指就是注定的缘分,是天意,既然是天意,怎么会是杀人呢!”
“因为他骗你们的呀!”
夏卿也手杵着下巴,笑容愈发灿烂妖邪,“要是没什么好处又有风险的话,你们还会那么做吗?”
吴季妈妈嘴唇不断翕和着,浑身冰凉。
确实,要是没有那个人怂恿,他们压根不会想到什么阴婚。
事情还要从吴季奶奶说起,自从孙子死后,最伤心的人就是吴季奶奶,每次家里来人或者出去时都喜欢和人念叨,自家孙子如何乖巧懂事,就是命苦,生来就带着病,可怜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后有人告诉她,吴季十五岁病逝属于早亡,风华正茂的年纪留有太多遗憾,如果不帮他圆了心愿到下面会受苦。
老人家哪儿听得了这个,赶紧问怎样才能让孙子不受苦。
对方就问她吴季生前可有什么心愿。
老人家说不出来,又怕耽误了正事,只好将孙子从小到大的事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最后爆发家庭矛盾的性向问题,那人一听就说:“得给你孙儿找个伴。”
怎么找呢?
他说了两个字:“阴婚。”
老人家本来就迷信,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回家就和吴季爸妈说了这事儿。
刚开始,夫妻俩并没有上心,之前还给儿子改名转运,什么用都没有,现在人都没了,还折腾这些干什么。
结果当晚睡着以后,两人梦到了儿子,醒来一提,梦里的情节竟然一模一样:吴季孤零零地走在街上,路过一个学校时停下脚步,神情莫测地看着进出学校的学生。
梦里面他们看不清儿子的神色,只能隐约猜出他似乎是在看谁。
难道儿子喜欢的人在这个学校?
联想到白天提到的阴婚,夫妻俩觉得这是儿子在托梦暗示他们,既然是他的心愿,那当然得照办了。
于是,他们按照那人指示,买了一对戒指,并提供了吴季的生辰八字与死亡时间,由吴季奶奶转交给对方。
三日后,那人将戒指交还给他们,说其中一枚留着,另一枚找个人多热闹的街道扔掉,谁捡到谁就是他们儿子命中注定的恋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扯,何况戒指也挺贵的,就这么扔掉未免太随意,夫妻俩一犹豫,晚上又梦到了儿子。
他们不敢再耽搁,第二天就去扔戒指,选的地址就是梦中儿子驻足的那个学校。
扔了戒指以后,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守在附近看捡到戒指的会是什么人。
说来也奇怪,那枚戒指很新,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细钻,那也是枚钻戒啊,丢在人行道上大半天愣是没人捡,路过的学生、行人,清洁的环卫工,就像看不见一样,连眼神都不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