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萧大将军回来了。”谢锦衣答道。
萧恒婚期定在腊八。
此次萧大将军提前回京,就是为了儿子的婚事。
以往他都是年底才回来的。
阿松端着茶走了进来。
看了看谢锦衣,欲言又止。
“自从萧大将军回京,弹劾他的折子就一直不断,为了这事,朝臣们在朝堂上都吵翻天了呢!”谢明渊不理会阿松,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吩咐道,“下去吧,我跟五姑娘说点事。”
“世子,芍药送了松糕过来,说是让世子尝尝。”阿松道。
“我不吃松糕,让她回去吧!”谢明渊皱眉道,“别让她进来,否则,拿你是问。”
“是!”阿松退了出去。
谢锦衣只是笑。
她知道芍药是真心喜欢谢明渊。
但喜欢是喜欢,想如愿以偿就得看缘分了,狗皮膏药似的,就让人讨厌了。
待阿松退下,谢明渊继续道:“皇上悬而不决,至今都没表态,倒是萧太后生气了,说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什么的,劝皇上三思,这几日,好多大臣都告假不上朝了呢!”
大梁并非是天天上朝,而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战事除外。
小朝是三品以上官员参加,大朝则放宽到五品以上的京官。
“那萧大将军呢?”谢锦衣问道。
别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樊城流民的事,花重金贿赂南晋停战一事,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当然,这两项罪名可大可小,全凭皇上一念之间。
“萧大将军自然是为自己辩解,说他是无辜的。”谢明渊道,“皇上只说会彻查此事,并未表态,还说让他安心给萧恒办喜事,就像一把剑悬在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掉下来,你想想,这种感觉是最痛苦的。”
谢明渊虽然还没有上朝的资格,但他在京城交友甚多,消息还算灵通。
最近京城世家贵胄们茶余饭后议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谢锦衣哦了一声,再没吱声。
她猜这种局面多半应该是赵璟桓掌控的,至于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她并不清楚。
但这些事情,她自然不能跟谢明渊说。
从青松院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橙色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没了下去,四下里也变得朦胧起来。
风起,树叶打着旋从面前一掠而过。
谢锦衣让紫玉先回清心苑,自己则沿着府上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慢腾腾地院子里漫步,院子里的几株老梅都陆续开了,浅浅白白的,散着幽幽的清香,谢锦衣环视左右,沉声道:“出来吧,我有事找你们。”
两个黑衣人应声而落:“姑娘请讲。”
“你们去一趟西域那边的天香阁,打听一下南香皇姑这个人,打听的越细越好。”谢锦衣知道黑市的人一直是在跟着她的,“记住,且不可伤害了她,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
“是!”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姑娘放心,我们今晚便会动身。”
“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吧!”谢锦衣转身回了清心苑。
并非她对赵璟桓有多少深厚的感情,而是赵璟桓不能有事。
有他在,萧氏一族便不能横行天下,齐王和秦王也不敢肆意行事。
从侧面来说,也会给她增添不少的助力,总有一日,她相信她会帮苏家洗清冤屈,让苏衍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重振苏家门楣。
谢庭已经坐在正厅等了好久了,见谢锦衣回来,笑容满面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才回来?”
“逛了逛园子。”谢锦衣解了斗篷,不冷不热道,“父亲可是有事?”
她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父亲。
对她来说,他远远不及苏福来得亲切。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谢庭陪着笑脸,关切道,“以后越发天冷了,你能不去医馆就不去医馆,闲来无事学着做点针线什么的,若是不会,我就找人教你。”
其实他很想说,她的嫁衣也该准备了。
但终究是他有亏于女儿,这样的话说不出口。
再就是,万一被女儿察觉到了他跟赵璟桓达成的约定,再跑了咋办?
“我的事,不劳父亲操心。”谢锦衣把斗篷递给紫玉,自顾自地掀帘进了里屋,谢庭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急声道,“锦衣,父亲有话跟你说。”
“那就说吧!”谢锦衣走到桌几前坐下,桌几上放着她尚未看完的医书,她随手拿起来看着,紫玉跟进来上了茶,看了看父女俩,又退了出去。
谢庭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眼望着谢锦衣,惊觉她真的越长越像亡妻苏雯月,尤其是那对乌黑清亮的眸子,想当年他一见苏雯月就惊为天人,回府后茶饭不思,央求顾老夫人去苏府提亲,苏雯月是苏家嫡女,父亲又是太医院院使,在京城颇有名望,自然是看不上他,婉言谢绝了谢家的提亲。
但谢庭并不死心,反而想尽一切办法去见她,甚至写了好多情诗花重金托人递进苏府,最终得了芳心,抱得佳人归,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到了人生的巅峰,可惜,后来苏家出了事,她也跟着郁郁而终……
现在想起来,他是真的喜欢她,以至于这十多年来,他都在疯狂地寻找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却不想再也寻不到了……包括当年对徐氏,也仅仅是因为徐氏的背影很像亡妻。
想到这里,谢庭忍不住心头微酸,动容道:“锦衣,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恨我,恨我这个当父亲的给你娶继母,却不好好用心分辨娶回来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善是恶,但凡有什么事情,全都怪你头上,怪你不懂事,怪你胡搅蛮缠,如今想来,是父亲的不对……”
谢锦衣自顾自地翻着书,不吱声。
当然是他的不对。
徐氏刚刚进门的时候,有次她跟程琳玉起了争执,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讨好新妻,问都不问地把她训斥了一顿,指责她不懂得照顾妹妹,还罚她跪了祠堂,让她思过。
实际上那次是程琳玉偷拿了她荷包里的银子,她发现后去跟程琳玉讨要,徐氏装聋作哑地说不知情,到头来受责罚的却是她,再后来,大概徐氏发现她越是胡搅蛮缠,谢庭越是厌恶她,徐氏便开始纵容她,纵容得无法无天,让谢庭越来越讨厌她……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子哗啦啦地响。
见谢锦衣不搭理他,又想起亡妻临终前的嘱托,嘱托他要好好待女儿,好好给她找个婆家,谢庭抱着茶碗,表情凝重地问道:“锦衣,今儿没有外人,就咱们父女俩,你给父亲个准话,你,你有没有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