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内容无非是记录着陈阳在房间里的日常生活,当然,包括他转变人格的瞬间,想必是当初陈阳发觉自己精神出现问题,所以才会拍摄视频来求证。
而且在视频内,陈阳时常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偶尔会看向房门,仿佛会有洪水猛兽涌入,让他感到害怕。
若是猜的不错,这洪水猛兽便是陈阳的继母。
冷筏若继续点开剩下两个文件,但奇怪的是,两个都是空白。
看来,是已经被有心人删掉了。
起身关闭电脑,冷筏若转而去往陈阳父亲和继母的卧房,算是走走流程,以免被怀疑。
这时,陈阳父亲走进来,“冷小姐,我儿子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觉得他的精神状况挺不好的。”
“好,带我过去。”
…………
跟随陈阳父亲前往小儿子的房间后,冷筏若率先看到的便是小儿子趴在窗口不知在看着什么。
她和陈阳父亲对视一眼,轻步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小儿子回头,看到是陌生姐姐,也并未害怕,只抬起稚嫩的小手指了指楼下路灯的位置,“姐姐,我刚才看到那里有个人哦。”
人?
冷筏若心里一咯噔。
毫无疑问,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但究竟是谁呢?
这附近路段也没有监控,想要找到那个人希望渺茫。
“冷小姐,见笑啊,这孩子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一直说家里有人,外面有人,哪里都有人,我怀疑他是因为受到刺激,导致心理出现了问题,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帮忙的地方。”
说罢,陈阳父亲将小儿子抱起来,握住他的小胳膊,将袖子掀起,赫然露出上面黑色的五指印。
“还有这个,他原来胳膊上没有的,这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吧?”
陈阳父亲是个生意人,向来信这一套,此刻看他惊恐的神色,冷筏若只觉惋惜。
若是他能将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陈阳身上,又怎么会造成如今的孽债?
“这世上没有脏东西,有的只是人为,你儿子不是说了吗,房间里有人,家里有人,外面还有人,这证明有人偷摸进去你家里做了些什么,正巧被你儿子看到了。”
冷筏若平静说完,心里也冒出答案——这些人之所以进入陈家,也正是为了删除电脑里的文件。
陈阳本想帮她,没想到竟然被幕后凶手察觉,提前清除了一切,而这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绝不能放松警惕。
“怎么会这样!”冷筏若的话无疑让陈阳父亲震惊,“这不是进了贼吗,那得赶紧报警啊,万一他们伤害我儿子,那我岂不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大概是结果难以接受,神情难掩痛苦,而小儿子似是察觉到父亲的难过,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爸爸,他们不会伤害我哦,其中一个姐姐还给了我糖吃呢,喏,就是这个!”
小儿子开心的将兜里糖纸掏出来,冷筏若微怔,凑近一看,发现上面有品牌logo,当即掏出手机搜索,立马跳出来一个国外知名品牌。
当目光触及那四位数的价格,冷筏若眉色凝重。
这一盒糖普通人根本买不起,这也同时印证那些人的身份绝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或许有正当职业,收入不菲。
而这样的人若是犯罪,一定是心理出了问题。
看着冷筏若严肃的表情,陈阳父亲也嗅到了一丝危机,他抱紧小儿子,轻声询问,“冷小姐,这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既然他们不会伤害你儿子,你大可以放心,而且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我儿子……”
“你儿子并没有任何心理问题,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心理师无法入手治疗的原因。”
陈阳父亲松了口气,“谢谢你啊冷小姐,没有你的话,我也搞不清楚状况,至于之前的事,也都是我误会你了,真是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陈阳,他本该有希望活下去的。”冷筏若侧身而过,在陈阳父亲错愕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家。
或许通过这件事陈阳父亲会有所悔悟,或许他对陈阳的死毫不在意,但事情已经发生,那个看似沉郁,实则希望被人爱的少年,终究还是迎来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黎明。
………………
滴滴!
车锁打开,冷筏若拉开车门,并未急着上车,而是冲不远处的草丛喊道,“这里植被茂盛,你躲在哪儿不怕被虫子咬么?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脑袋冒出,直到对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心虚和委屈时,冷筏若不禁弯唇。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跟过来,还能在草丛里蹲上快一个小时,看来你的脚没什么问题了。”
白瓷撇撇嘴,一股脑倒进冷筏若怀里,“哪里没问题了?现在脚还一阵一阵的疼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出来?万一因为运动频道而导致你的筋骨落下病根,我可真成了大罪人了。”虽然面无波澜,但冷筏若仍稳稳扶住白瓷,特地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能舒服些。
冷筏若对于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无解。
大概,她也是关心白瓷的。
面对冷筏若的问题,白瓷愈发委屈了,“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说有客人,我想着给你帮忙呢,谁能想到你会来这儿,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为什么要骗我自己来陈阳家?你知不知道我多怕你出什么事?难道在你心里,我连跟你一起行动的资格都没有吗?”
白瓷像是一只啃不到骨头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双手环抱,偏开头生着闷气。
冷筏若瞥了眼,从怀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这是我刚从陈阳家里顺来的,尝尝?”
顺来的?
白瓷颇为稀奇的盯着冷筏若,仿佛她是什么国宝级动物,眼底放着亮光,“阿若,没想到你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也会做这种事啊?还是说,你是关心我,所以特地给我带了颗糖?”
…………
冷筏若脑海中浮现方才通过窗户看到楼下那只鬼鬼祟祟的脑袋,眸底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早在发现白瓷的刹那,她便想到会有刚才的对话,所以在下楼后她又折返,特地问陈阳父亲要了一颗普通的水果糖。
那时她莫名在想,只要哄一哄,白瓷必然不会计较她的欺瞒。
“的确是特地为了你带的,所以今天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果不其然,白瓷哼哼鼻子,将糖塞进口中,颇为大度的摆摆手,“没问题,做姐姐的怎么能和妹妹计较呢?不过,你得和我分享信息,不然我就要继续生气,十几颗糖都哄不好的那种!”
“先上车吧。”
冷筏若视线扫过白瓷的脚踝,大概是出来的急,她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服和拖鞋,能够清晰看到那白皙纤瘦的脚踝有一处红肿,已经有积水的症状。
“先送你去医院检查,确认你的脚没事,我们再谈其他。”
白瓷低头左看右看,不以为然,“这脚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医院,我还是比较关系陈阳的事。”
然而下一秒,冷筏若当场揪住她的后领,毫不留情将她拖上了车,白瓷傻眼。
她家的妹妹一向遗世独立,清冷高贵,什么时候这样霸道强势了?
抵达医院后,拍了片子,果然确诊脚踝有积水发炎的趋势,如果不尽快消炎,恐怕会严重到必须手术的地步。
至于怎么消炎,医生建议吊水。
“吊水?!这又不是感冒发烧,至于吊水吗?医生,您这诊断的是不是太严重了?我感觉我这脚抹抹药酒肯定就好了,哪里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啊?”
白瓷猛拍桌子,势要和医生讨论出一个结果来,而且这结果必须符合她的心意。
眼看她激动的要冲到人家脸上去,冷筏若仿佛一个栓狗的主人,轻轻拉紧狗绳,白瓷便瞬间偃旗息鼓,但脑袋低垂,不断揉搓掌心,显然是紧张的表现。
冷筏若突然想起以往白瓷生病的情况。
虽然身体健康,但白瓷一年四季也免不了一次大病,对于喝药,她一定乖乖配合,但到了扎针吊水,她总是十分抗拒。
不过与其说是抗拒,倒不如是害怕。
她记得有次在高烧的情况下白瓷甚至因为不想打针而拖着,最后成功进了急救室。
至今,冷筏若都忘不了那高昂嘹亮的惨叫声,后来听那些护士说,那叫声没把白瓷送走,反倒快把她们送走了。
收回思绪,冷筏若看了眼被白瓷吓得猛推镜框的老医生,一手按住白瓷的后颈,淡定为白瓷宣判了死刑,“医生,吊水多少时间?用不用提前吃点东西?”
白瓷头埋得更低了,老医生恢复镇定,轻咳一声,“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让护士安排,至于时间,大概要三个小时,你们要是饿,也可以提前吃点。”
“知道了,谢谢医生。”
…………
冷筏若拎着白瓷走出医生办公室,正要去找护士,白瓷一个刹车,彻底钉在原地不走了。
“我我我我不去,我才不要扎针,我宁愿喝药好的慢点也不要去!”
冷筏若双手环抱,冷冷看着她,“我给你十秒钟考虑时间,如果不去,我就走了。”
面对态度强硬的冷筏若,白瓷双腿一软,肩膀直打哆嗦,她挪到冷筏若身边,“阿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可是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还有五秒。”
“啊?不不不,你别这样,好妹妹,给姐姐一条活路啊!”
“三秒。”
冷筏若并未理会白瓷的慌乱,只默念着数字,“时间到了。”
白瓷绝望的抠着墙,宛如被抽去精气神,整个人彻底蔫儿了下去,眼看冷筏若扭头要走,她急忙拦住,“去!去还不成吗!别走,千万别走,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在冷筏若面前,白瓷始终都是幼稚玩闹的性格,冷筏若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是上辈子欠了白瓷的,这辈子才来还债。
她再次揪住白瓷的后领,将她拖到了护士站。
“放轻松,很快就好了,你要是紧张的话,别看就行了。”护士边准备,便瞥了眼面色苍白的白瓷,“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怕的,你不会没打过针吧?”
白瓷声音颤抖,下意识抱住冷筏若的腰身,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细针,“打,打过。”
护士笑了,“那就没什么怕的,行了,躺下吧,要吊三瓶水,你可以好好睡一觉,让你朋友在这盯着就行。”
原本害怕的白瓷在听到朋友二字后,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不是朋友,这是我的好妹妹。”
护士显然不大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在哪儿,只为白瓷系上医用止血带,涂上碘伏,尖锐的针头逐渐逼近白瓷的静脉。
白瓷紧张的抓住冷筏若的手,口中不断念叨,“好妹妹,姐姐今天要是死在这儿了,你可得带我回家。”
冷筏若扶额。
这种中二的热血台词,恐怕也只有白瓷能说得出来。
护士同样无语的白了眼白瓷,迅速入针。
“啊啊啊啊!”
白瓷的哀嚎声震耳欲聋,恨不得将房顶冲破,更惹得病房外的人频频注目。
护士加快动作,完毕后也冒出一身汗,“哎呦你这姑娘,扎个针跟杀猪似的,你快把我吓死了!刚才我的手要是抖,你血管指定被扎破!”
但白瓷早就丢了魂,只顾将脸埋进冷筏若的掌心,哪里听得进去护士的话。
护士无奈的丢下一句,“跟她当朋友,你也挺倒霉的。”
冷筏若并未言语,待护士离开后,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白瓷的背,白瓷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抬眸已经是双眼通红。
“阿若,作为姐姐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确实。”
冷筏若淡淡来了一句,随即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不过人人都有怕的东西,你不需要改变,会有人拉着你向前的。”
白瓷脸上挂着泪痕,抖着手接过糖。“吊完水真的会好吗?”
“嗯。”
“那我可不可以吃辣的东西?”
“不可以。”
“哦。”
不论白瓷的问题有多么滑稽幼稚,冷筏若始终有所回应,最终,白瓷安心将糖塞进嘴巴,握着冷筏若的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