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琇雯一向腼腆,从来不会太主动,这话从她口中道出,着实出乎弘历的预料。怔了一瞬,弘历才道:
“再说吧!我不着急。”
“可我……我想要一个孩子。”高琇雯的声音越来越低,心弦紧绷着,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也不晓得自个儿是怎么了,许是酒意的怂恿,又或者是自尊心在作祟,她就是希望他今晚能留下来。
道出这句话后,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烫,感觉自个儿好丢人,身为一个女人,她怎么可以如此主动的暗示男人?
偏偏弘历没吭声,他的沉默如一把锋利的白刃,直刺她心脏,她多么希望弘历能够答应留下来,哪怕只是违心应承,她也愿意。
然而弘历默了半晌,竟只回了句,“虽说出了小月子,身子有所好转,但大夫交代过,你本就体弱,合该好生休养,至少半年之内不能再孕育子嗣。为着你的身子着想,我还是回去吧!”
听听这话,多么的冠冕堂皇啊!好似他真的很关心她一般,高琇雯无可反驳,眼底一片黯然,紧咬着贝齿默了好一会儿才哀声道:
“多谢四爷关怀。”
他不是没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他也不想伤害高琇雯,可当她提出让他留下时,他竟没有一丝兴致,心里只在想着,苏玉珊若是知道他留在这儿,她会是什么反应,大约会对他很失望吧?
一想到苏玉珊,最终弘历没有逗留,只嘱咐了几句,而后毅然转身离开。
此刻他的关心在高琇雯看来格外的敷衍,从前她还想着,只是因为她身子不便,弘历才会常去画棠阁,等她方便之后,弘历还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今日的情形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尽管她不愿承认,可她还是清楚的感知到,弘历的心已经插翅远飞,不在她这儿了。
翠凝心疼不已,在旁劝解,“格格勿忧,四爷他是担心您的身子,才会这般安排。”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这个理由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即便不要孩子,他也可以留下的,如今他竟是连碰都不愿碰我吗?”
道出这句话时,高琇雯的心一阵苦涩,今日丫鬟嬷嬷们皆在忙着张罗,她也满心欢喜的准备了许久,到了竟是一场空,让她如何甘心?
期许过后的失望,格外刺骨。
翠凝也能感觉到,四爷用膳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但尤嬷嬷交代过,不能说那些丧气话,是以翠凝只能拣好听话来说,
“一旦亲热,便有怀上孩子的可能,四爷应是不愿让您冒险吧!”
尽管翠凝一再安慰她,高琇雯还是神色黯然,她的心底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想让翠凝去看看四爷到底去了哪儿。
可是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呢?她最不愿做的事,便是嫉妒一个人,就连嫉妒她都觉得丢人!
这事儿应该很快就会传开,指不定明日府中人会怎么议论她,她这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压抑许久,最终高琇雯什么也没说,只摆了摆手,让人将饭菜撤了,而后慢步行至妆台前,亲自取下鬓边的钗簪。
这些珠宝大都是弘历曾经送给她的,她今日特地戴上,为的就是想不动声色的勾起他的一些回忆,然而他几乎没看她几眼。
精心的装扮皆是为他,可他却无心欣赏,那她又何必再去费心?
紧握着簪子的她被珠花硌得生疼,可她依旧不肯松开,仿佛只有这疼痛才能提醒她牢记今日的耻辱!
高琇雯怎么想,弘历已然管不着,毕竟心只有一颗,若是每个女人他都要顾及,到了只能是每一个都伤透了心。是以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遵从自己的心意即可。
苏玉珊并不晓得弘历的心思百转,那会子李玉来了一趟,说是四爷今晚不来用膳。
多余的话,李玉没提,但苏玉珊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因白日里常月就提过,说今日高格格出小月子,估摸着四爷可能回去揽月阁,还真被这丫头给说中了。
据常月所言,在她没来之前,府中最受宠的便是高格格,高格格颇识大体,深得弘历赞赏,如今高格格已然方便,弘历去揽月阁与之叙旧情,实乃人之常情。
他所做之事皆是合乎规矩的,苏玉珊没资格发表意见,只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也不愿去多想。
素日里被弘历闹腾惯了,此刻时辰尚早,她翻来覆去,久不能寐。
有些事,明明不该去想,她却偏要去想,以致于整个人浑浑噩噩,脑袋都快炸开了!
就在她恍惚之际,忽闻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步伐,好像他啊!苏玉珊惊坐起身,果见门口出现一道挺阔轩昂的身影。
惦念之人突然出现,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奇妙得难以言喻,以致于苏玉珊愣了半晌才喃喃道:
“弘历?你怎么来了?”
她的面上并无惊喜,只有诧异,与弘历设想的并不一样,“你好像……并不期待看到我。”
“李玉跟我说你不会过来,让我别等,我以为你今晚会歇在揽月阁。按理说,你也应该留下的啊!”她只是在奇怪,本该留在高琇雯身边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关于这个问题,来的路上,弘历已然琢磨过,“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若搁以往,我也的确会去那么做,但是现在,我竟然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你可知为何?”
在此期间,弘历一直在凝望着她,那眼神温柔似水,明显是在暗示着什么,然而苏玉珊并非自恋之人,万一说错了,岂不尴尬?于是她故佯装懵然的瞎猜道:
“有些人认床,换张床就睡不着了呗!”
弘历生来便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他习惯了把自己框于其中,他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么活下去,可是苏玉珊的出现一再打破他的规矩和观念,让他也忍不住想要破牢而出,
“我不认床,我认人。我跟她说要回书房,却鬼使神差的跑到了你这儿。”
对于这样的举动,就连弘历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我若过来,我担心她会因此记恨你,我若不来,又怕你胡思乱想睡不着。你这人这么小气,肯定又要与我置气,我还得想方设法的哄你,倒不如就此离开,省得你恼我。”
不满的撇撇嘴,苏玉珊小声嘀咕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小心眼吗?她们都是你的使女,你真要宠她们,我也不会说什么啊!”
这大方话说得可真好听,然而弘历对她再了解不过,她这个人啊!在某些事上心很大,唯独在感情方面,心小得很,“是不会,还是不敢?”
他在这儿咬文嚼字,苏玉珊假装听不懂,“有什么差别?”
“不敢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微辞,只是碍于规矩不说而已。”
说什么他要管,想什么他就管不着了吧?她的那些小心思说出来恐被人笑话,是以苏玉珊不愿明言,只拿场面话来应付,
“我没有意见,你想怎样都可以。”
“原来你不在乎啊!看来我是瞎担心,白跑一趟,那我走?”弘历作势要转身,苏玉珊心下微慌,下意识拉住了他,“哎---”
竹子说:突然的加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