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主动问起,苏玉珊也就没隐瞒,直接道出她的真实想法,“我在这府中一直规行矩步,甚少得罪人,唯一得罪的便是金格格。”
墨瞳微眯,弘历顺着她的话音道:“你的意思是,金敏靖在胭脂中下药,陷害西岚?”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站起身来的弘历负手踱着步子,思量道:“披霞阁的人可曾来过你的寝房?”
“金格格来过一次,但她只到过茶水房,并未去过我的寝房,她的下人并未来过,但我屋里有没有被她收买之人,我就不清楚了。”
苏玉珊实事求是,并未撒谎,弘历沉思许久才道:“也就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实质证据证明这是金敏靖所为。”
“除了她还能有谁害我?旁人皆无动机。”苏玉珊认为这是最合理的推测,弘历却道:“凡事得讲证据,不能只凭直觉就武断的说是金敏靖动的手脚。”
此言一出,苏玉珊面色顿僵,小山眉缓缓蹙起,红唇微努,声带不悦,“看来你很信任金格格。”
“我不是信任她,若真查出是她,我定然不会姑息,但现下没有证据指向她,我是一家之主,不能随意冤枉任何人,这是我的原则。”
弘历义正言辞,按章办事,苏玉珊却觉得没什么希望,寻不到突破口的她苦笑连连,“估摸着证据都被销毁了,查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眼下这情形,看似没有头绪,但弘历始终坚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不会让你白白受罪。”
苏玉珊却不接话,神色明显黯然,又将帐帘给放了下来。
一道帘,隔开了两个人。此事一日不查明,她便一日不得安宁,弘历心知承诺无用,唯有做实事,揪出真正的凶手,她才会真的信任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弘历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打岔,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贺太医来了。
贺太医来后,亦是同样的结论,除非真凶交代,否则无法确定药源。
真凶固然要找,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弘历认为当务之急是得为玉珊诊治,“以你多年的诊断经验来看,就没有一丝头绪?”
捋着花白的胡须,贺太医兀自琢磨道:“以苏格格目前的症状来说,大约有三种可能:一是胭脂中被人下了流珠,二则可能是加了天竺葵的花粉或者毒藤的汁液。当需确定之后,才能对症下药,如若开错药,苏格格的红疹可能会更严重。”
“那就安排三个人来试药。”弘历打算找三个人过来做测试,将那盒胭脂一一擦在每个人的面上,而后由贺太医调制出三种药,让她们各涂一种,对比效果。
常月率先跪下表态,“奴婢愿为格格试药。”
苏玉珊也很希望她的脸能治好,但弘历所说的法子似乎有些不大妥当,她怎么舍得让常月为她冒险,
“这样做太残忍了,万一治不好,那三个人的脸岂不是都毁了?我不能为了自个儿就牺牲旁人。”
“给你治病要紧,其他的事我来安排,你无需忧虑。既让她们测试,自然不会亏待她们。”
为让苏玉珊安心,弘历下令,参与测试者,每人发放十两银子作为奖赏。
小厮们皆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他们大都愿意配合大夫,然而大夫却道男女肌肤不同,为求更加精准的结果,只能找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子来试。
常月本打算为主子做点事,然而苏玉珊拦得极紧,始终不愿让她冒险。
弘历已然提出报酬,那这事儿就好办得多,无需常月来牺牲。
十两银子对下人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毕竟她们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一二两,十两相当于她们所挣,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有些年纪小的丫头会担忧毁脸,有些已然嫁过人的倒是不怕,是以三个人很快便找齐了。
贺太医依照他的推测调制出三种药膏,给涂抹胭脂的三个人分别试用,而后静待成效。
对此苏玉珊既担忧又期待,只盼着贺太医的药有效,千万得治好那几个女子,不能让她们也跟她一般,毁了这张脸。
听闻此事,富察格格感慨道:“请太医,找试药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四爷真的很在乎苏格格,居然想出这种法子为她治病。”
提及此事,西岚便觉头疼,“我也盼着玉珊能尽快好起来,否则四爷便会一直怀疑我。”
正在研制新香料的富察格格放下手中的石杵,忍不住提醒道:“玉珊是否复原,你都已经成了四爷怀疑的对象。”
西岚有口难辩,都快急哭了,“我真的没有害她啊!我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我只想多个朋友,从不想主动树敌。”
轻捏着手中的蔷薇花瓣,富察格格眸光微转,琢磨道:“对方刻意将药下在胭脂中,分明就是想栽赃嫁祸于你,她打的就是一石二鸟的算盘,精明得很呢!”
“跟我有仇,又和玉珊有仇的,可不就是金敏靖嘛!”西岚越想越恼火,
“我也怀疑她,只可惜我没证据,若是就这般贸然跟四爷说,四爷肯定认为我血口喷人。原本四爷偶尔还会来看望我,若是因为此事而生了嫌隙,那我岂不是要被四爷彻底冷落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四爷的态度固然重要,但富察格格认为,苏玉珊的态度才是最紧要的,“玉珊不是蠢笨之人,她应该明白你不是凶手,只要她继续追查下去,找到真凶,自然能证明你的清白。”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阿弥陀佛咯!现下西岚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苏玉珊。
贺太医还在试药,弘历这边也没闲着,他再次找常月问话,问她有关胭脂之事。
常月只道妆台上的胭脂共有四盒,她时常更换,并非每日都用同一种,“上次用那盒胭脂,好像是在三五日之前,具体的日子,奴婢记不清楚,只记得那次给格格用的时候还很正常,并无不妥。”
“也就是说,药是在后来的五日中下的。”弘历遂又问她,近五日进过寝房的都有谁。
“奴婢每日都会进去,万嬷嬷也来过两次,还有冬竹和小夏,每日会来送水,但她们来的时候奴婢几乎都在,再不然就是格格在场,按理来说,她们应该没机会单独进去下药。”
“你们在场的时候她们自是不敢动手,但玉珊时常去后花园闲逛,你们主仆离开听风阁时,才是凶手下药的最佳时机!”
作案的时日锁定在五日之内,那便好查些,弘历遂又命李玉将听风阁的下人们皆单独带过去,逐一审问,找寻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