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反问,夜颜也忍不住皱眉,“好像是有些奇怪,心彩就伤了他一鞭子而已,他的车夫也让心彩伤了,但车夫也没晕过去呀。”朝祁司尘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她脸色比他还冷,“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但肯定没好事。”
慕凌苍也没说其他的,抱着她上了马背,然后对赶马车的车夫道,“本王与王妃要去一趟药仓,你带着吕小姐先回魂殿。”
在马车里听到他的声音,吕心彩赶紧探出头,“颜颜我也要去……”
可是马儿跑远,马背上的两个人似乎都没听到她的叫喊声。
她郁闷的坐回马车里,扁着嘴自言自语,“难道王爷生我气了?可是我也是为了颜颜呀!”
祁滟熠在她对面冷声道,“嘉和王为人小气,对付得罪他的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你今日冲动伤他,他不仅不会放过你,还有可能找皇兄皇嫂麻烦!”
吕心彩直起脖子道,“他敢的话我就直接弄死他!”
尽管她不服气,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底气不足。
不是怕自己麻烦,而是怕给慕凌苍和夜颜带来麻烦。
见她不思反省还如此倔强,祁滟熠也不客气的怒斥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吗?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想杀谁就杀谁?你来这里究竟是做何的?还想惹多大麻烦?”
吕心彩本来还有些心虚的,这一下也火了,跟他对吼起来,“我的事不要你管!又没打你杀你你凶什么凶?要是看不惯我你就躲远点啊,没人逼着你看!”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冲动,可是也没可恶到那种地步,好像她来天秦国是别有居心似的,这要她如何不气?
“哼!谁稀罕看你!”
祁滟熠咬牙切齿的瞪了瞪她,随即起身冲出了马车。
见他离去,车夫紧张唤道,“祁太子……”
“我走着回去,不用管我。”
头也不回的留下话,他急步拐进了一条深巷中。
马车里,吕心彩低着头先是生闷气,可气着气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她真有那么不堪吗?
为何每个人都不喜欢她?
师父嫌她顽皮没用,十多年苦练只练出了一身轻功,别的什么本事都没学到。还说她好吃懒做根本不是做大事的料,要她安安分分嫁人然后相夫教子。
爹和娘从小就不在她身边,回到吕家后他们也各种事务要忙,恨不得早日把她嫁出去免得碍他们的眼。
姑姑让她来天秦国说是为了锻炼她,可是来了这里之后,她发现根本没有锻炼的机会。
小羿长得那么好,在他身边的人这么多,各个都对他很好,她就算想操心也没机会。
本想帮着颜颜和伏戾王做点事,可是她没一件事做好了的。
还有一个家伙还处处跟她作对,让她处处难堪,她知道自己很没用,可被人直指着鼻子骂,她也会难受的……
就在她吸鼻子擦着脸上的眼泪时,突然嗅到外面的气息变了。
她一把拉开帘子,对着那笔挺的后背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走了吗?谁让你回来的?”
她才不想坐他的马车!
赶马的男人没回头,好似没听到她的嫌弃,赶着马车往正街的方向而去。
吕心彩以为他是准备带她去找夜颜和慕凌苍,可下了马车之后才发现他把自己带到了一家酒楼。
很气派的酒楼!
不用进去她都闻到了酒菜的香气,她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肚子里突然像有馋虫似的,恨不得马上扑进去找吃的。
“走吧,想吃什么里面都有,不用你掏银子。”
男人丢下话先进了酒楼大门。
她又吞了吞口水,拉长着脸跟了进去。
宽敞的小雅间里,看着满桌的食物,吕心彩早就食指大动了,可她还是直着脖子朝对面男人硬声硬气的道,“别以为请我吃东西我就会给你好脸色,不会、永远都不会!”
祁滟熠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的把一盘鸡肉端到她面前。
吕心彩吞着口水,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就忍不住夸赞,“真香……”
她那样子就跟受过饥荒似的,也不管多油腻,更不管别人如何看,满嘴食物嚼着,还说个不停,也不怕嘴里的食物漏出来。
“我师父不吃肉,也不让我吃肉,从小到大要吃肉只能去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开个像这样气派的酒楼,请一帮厨子,天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回家以后,我娘从来不让我吃饱,还说我是饭桶变的,怕我吃多了长胖以后嫁不掉。”
“长这么大,就没几顿是饱餐的。”
她吃得津津有味,但说的话就像倒苦水一样,本来对她的吃相很嫌弃,听完她说的话以后祁滟熠不由得把喉咙里的话吞了回去,看她的眸光都暗藏着一丝心疼。
他们这样子也不算讲和,但比起争吵不下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
看着她大口刴食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虽然极度极度的不雅,可祁滟熠唇角悄然勾勒,眼眸中也泛着碧波般潋滟的光泽。
不是不想对她温柔,实在是这样的女人第一次遇见,与他曾经见过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
离开南门药仓,夜颜和慕凌苍漫步在回去的路上。
药材丢失的事已经确定是一场误会了,但慕凌苍也没大意。想来谨慎的他又让胡一永挑选了几名侍卫驻守在药仓附近,加强对药仓的看守。
这里的事处理完了,但夫妻俩的心里并不轻松,因为嘉和王那边的事也必须去面对。
“凌苍,与其等着他刁难,不如我们直接去宫里向皇上坦白吧。反正都要再起争执,我们干脆主动点。”
“等下我们就带吕心彩进宫,把这事说成是误会。”慕凌苍紧锁着浓眉道。
从看到他骑马出现时,他神色就不好看,夜颜以为他是为了药仓的事。眼下药仓的事已经解决好,他还提不起精神,她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心彩不该动手?”
“嘉和王做得太过,适当的教训他一下也是必要的。”慕凌苍摇头,突然停下脚步面对她,神色更显凝重,“皇上要微服出巡,还要带母妃同去。”
“什么?他们去微服出巡?”夜颜瞬间惊呼起来,“何时决定的?要去多久?”
“在我们回来前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且这两个月也把朝政上的交代清楚了,就等着我们回来他们才能放心离开。至于归期,皇上还未定下,依照往年的惯例,至少也要半年。”
“这、这怎么可以啊!”夜颜除了意外祁曜的这一决定外,更多的是不安,“母妃的事我们连点端倪都还没找到,她要是离开京城,我们还如何查真相?而且我娘他们应该快到京城了,她这一走,我娘就算来京城都没法与她碰面!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安危,谁能保证?”
“他早已做好了安排,就等着我回来帮他代管朝政上的事,我没法劝阻他。”她说的这些也正是慕凌苍所担心的,望天叹了一口气,他才接着道,“好在这次皇上挑选了胡一永陪驾同行,我已经交代他要他看紧皇上。”
夜颜还是揪心,“就算有十个胡将军也不能让人放心啊!”
玲妃现在是祁曜的枕边人,在宫里就已经让人不放心了,要是再单独出去,万一……
她没法想象那种情况。
想到什么,她突然提议,“要不我们让祁太子和心彩暗中跟着他们去吧?”
慕凌苍还是锁着浓眉摇头,“不能让他们去,这一趟出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让他们陪同我只会更加不安。滟熠受魏皇后影响,父皇对他始终有芥蒂在心,要是谁在这个时候对付他,那真是易如反掌。吕心彩是吕家的人,她若发生意外,我也无法向吕家交代。”
夜颜沉默起来。
他想得比她多,而且也很在理。
玲妃身份未明,要是她发现祁滟熠跟踪他们,就她受宠的程度,对付祁滟熠真是易如反掌。
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谁能保住孤立无援的他?
就魏皇后带给他的影响,要在他身上大做文章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想想祸国妖妃妲己,不就是仗着纣王宠爱把皇后生的女儿杀了的吗?
吕心彩更不用说了,在他们可控的范围内随便她怎样都行,但脱离了视线,他们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就会失职,万一路上出现啥情况,回头怎么跟吕家交代?
她苦叹了好几口气,脑子里瞬间闪过某种念头,她眼眸一睁,惊喜的道,“凌苍,我有办法了!”
慕凌苍疑惑的看着她,“嗯?说来听听。”
夜颜激动道,“京城需要人,我们也走不开,但我们不能随他们同行,可以搞破坏呀!想一个办法在路上把他们给拦住,要他们迫不得已返回来!”
慕凌苍一听,当即就笑了。
这些点子还是她最会想!
夜颜继续道,“但这事必须好好计划,不能让皇上看出是有人在搞破坏。也不能在他们刚离京就行动,这样也很容易让他怀疑。我们先想好在哪个地方做手脚合适,再来好好部署。”
慕凌苍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翘挺的鼻尖,“好,就听你的。”
对祁曜出行的事有了应对之策后,夫妻俩心情都好转开了。
就连祁司尘受伤的事夜颜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人没死就行,要玩,他们玩得起!
他们连魂殿都没回,直接去了宫里。
到御书房见到祁曜,行礼完后祁曜也没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皱眉盯着夜颜,“朕正派人去找你,据嘉和王府的人来报,你身边的丫鬟目中无人竟将嘉和王打伤,可有此事?”
面对他严肃的神色,夜颜也不慌,“回皇上,事出有因,不得不伤人。”
见她如此淡定,祁曜不由得多了一丝怒气,“朕知道你们与嘉和王不合,可再大的恩怨也不该当街打斗,他是皇子,你是王妃,如此当街动手成何体统?”
他说的也在理,这种事是不该在大街上发生。
夜颜缓缓抬头,认真的看着带怒的容颜,“皇上,大街上打斗不对,难道妾身被人调戏就应该吗?您也说了,妾身是王妃,他是皇子,他不是妾身的丈夫却一次又一次的调戏妾身,这合情合理吗?妾身不动手,难道等着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继续调戏妾身?”
祁曜被问得哑口无言,同时也很惊讶她说的这些话。
慕凌苍沉着脸正想开口,一抹华丽的身影优雅步入御书房。
“臣妾参见皇上。”
“玲儿你来了?”祁曜望着前来的女人,上一刻还威严的神色顿时变得温柔。
“皇上,听说嘉和王与颜儿起了冲突,臣妾特意过来看看。”
凤玲行礼完后走到他身前,仪态优雅的她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着迷的气息,特别是她轻细的嗓音,好似能抚平人内心的烦躁,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能随着她嗓音平静下来。
这是夜颜第二次见她,真是见一次就叹服一次。
她总算知道祁曜为何对她婆婆念念不忘了。美丽的女人千篇一律,往往留不住人心。能留住人心的,往往都是这些看似千篇一律实则有特殊气质的女人。
夜芸算一个,凤玲也算一个。
祁曜亲自给她讲解事情的经过,凤玲听完后,走到夜颜身边拉着她起身,言语温柔的对她道,“颜儿,也不是皇上要责怪你,你们在大街上如此闹确实有失颜面。你想啊,这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去了,他们可不管谁在理,只会觉得挨打的那个人是弱者,对你肯定就会加以言语抨击。你是伏戾王妃,就算不替我们着想,也该替凌苍多想想。何况,你还是嘉和王的嫂嫂,长嫂如母,以后对他有何不满的,批评他几句就是了,别落了话柄让人说你的不是,知道吗?”
她一番话说得夜颜都不好意思看她,只能低着头装成受教的模样,“母妃教导得是,颜儿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再也不会冲动了。”
要问她心里的感受?
她只能回答两个字——呵呵!
去他妈的长嫂如母,人家有把她当母亲吗?她可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子!
她承认,这个婆婆的说教很在理,完全符合时下好女人的标准,晓以大义、温良贤淑……
可惜,她是夜颜,比起温良贤淑和深明大义,我更喜欢夜芸那套管教。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无关人的身份背景!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她不想跟这位婆婆亲近,撇开真假不提,就这思想观念,也让她提不起与她相处的欲望。
她现在很怀疑,这种圣母心的姐妹,她娘怎么能接受的?
从吕心彩的身上,她也能看出吕素的大气大义,跟夜芸一样做事干练爽快,怎么到她婆婆凤玲这里,完全没那种感觉。
反倒是让她嗅出满腹心计的味道!
自己的儿媳被人调戏,她居然还能劝说儿媳忍让,真特么是哗了狗了!
难不成她还想看自己的儿子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她心中正腹诽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冷硬的嗓音,“如母妃所说,光天化日之下孩儿的妻子就该被人调戏吗?如果嘉和王告诉你他喜欢颜儿,母妃是否也会看在他是小叔的份上做主把颜儿让给他?”
夜颜抬头惊讶的望着他,看着他冷如冰雕的侧颜,心里犹如涟漪摆动。
这样的挺身而出比说一千句甜言蜜语还让人温暖和感动。
被儿子如此反问,凤玲纯美的脸上温柔的神色顿时僵住。
祁曜见状,当即驳斥儿子,“怎么跟你母妃说话的?难道你母妃讲错了吗?她与颜儿所说的全是女子该有的德行,哪里像你说得如此不堪?赶紧给你母妃认错!”
凤玲红了眼眶,可又隐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凌苍,母妃没有责怪颜儿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你们着想而已,你怎能误会母妃呢?”
慕凌苍眯着眼眸,神色没有一丝温度,“母妃,孩儿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母妃在教导人的时候,还请你多站在颜儿母亲的份上多想想,你与颜儿的母亲乃是结义金兰的姐妹,你觉得我那岳母大人能接受你今日这番教导吗?还是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岳母大人的性子?”
听完儿子的话,祁曜突然沉默起来。
凤玲一双美目饱含泪光,哽咽的道,“我当然知道颜儿母亲的性子,可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即便颜儿不满我的话,我以后也会向她母亲解释清楚。我宁可向她赔礼道歉,也不想你们被人说了闲话去。”
慕凌苍眯紧的眼缝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母妃真是深明大义,孩儿诚服于心。今日你的教导颜儿也听明白了,再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调戏颜儿,孩儿一定会让颜儿离得远远的,辱人妻者,怎么也该我这个丈夫挺身而出,不杀他,枉为人夫!”
“你……”
听到后面,凤玲脸色都白了。
祁曜又忍不住斥道,“凌苍!”
慕凌苍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然后牵着夜颜的手朝他们行礼,“孩儿还有事,就不陪皇上和母妃了。”
语毕,他拉着夜颜头也不回的离去。
等他们一走,凤玲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皇上……我……凌苍他……”
祁曜将她拥在怀里,心疼的拍着她后背安慰道,“凌苍自幼就缺少你的关爱,所以性子一直很倔强,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们母子刚重逢,多给他一些时日让她熟悉你,等你们彼此了解之后,他一定会听你话的。”
凤玲伤心哭道,“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早日苏醒就好了,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儿如此疏离自己……”
祁曜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掌继续轻柔的安抚她的情绪。
…
从宫里回到魂殿,听说祁滟熠和吕心彩还没回来,夫妻俩相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
这两人不会跑到哪里打架去了吧?
派人出去寻找后,他们回了书房。
夜颜坐在椅上,回想着凤玲的表现,越想越忍不住冷笑,“见过大度的,还没见过你母妃这样大度的,不帮儿子着想,却嫌儿媳不够宽宏大量。”
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也不是这样表现的!
慕凌苍一记冷眼剜向她,“别动不动就我母妃母妃的,这样的人有资格做我母妃吗?”
夜芸爱憎分明,吕素敢把侄女交给一个素为谋生的人,也可见她的大气干练。
而他的母妃,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如何配得上与夜芸和吕素姐妹相称?
夜颜挑了一下眼角,笑得意味深长,“这人啊,有时候光看表面还真是不行的,细节才能体现出一切。有句话怎么说的,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越是完美反而越不完美。”
他们找不出凤玲是真是假的破绽,但是有些东西靠表面功夫是隐藏不了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说得就是凤玲这样的。
本来他们还想着分辨真假,现在看来,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他们只需要安静的等着,等她自己露出尾巴……
她起身走到桌边,示意他拿卷纸出来,“我们还是来想想如何阻止他们离京的事吧。皇上这次出去,应该已经计划好了出巡的路线,你把那些方位大概画一下让我看看。”
慕凌苍取了一卷空白的画纸,正铺好在书桌上,门外有侍卫突然来报,“启禀王爷,皇上派人传口谕来了。”
闻言,夫妻俩脸色同时沉冷下来。
把传口谕的太监请进书房后,听完口谕,夜颜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什么?让打伤嘉和王的人去嘉和王府服侍嘉和王到伤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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