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陈堪的提议成立东厂的事情在南京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次,别说其他文官,就连方孝孺都没有选择继续偏袒自己的爱徒。
连续写了三封信送到北京要陈堪赶紧写信给陛下解释奏请成立东厂之事只是戏言。
没法子,汉唐时期宦官乱政的教训实在是过于惨烈。
没有人想在一群太监的的阴影下生活。
与此同时,参劾陈堪的奏折也是如雪花一般飞到朱棣面前。
直言陈堪此举误国误民,乃是别有用心。
更有甚者,为了阻拦朱棣开设东厂一事,不惜撞死在奉天大殿的柱子上。
可惜,不管百官如何闹腾,朱棣还是选择接纳了陈堪的提议。
并在一众太监之中,选中了陈堪的老熟人宋新于皇宫东大殿之中成立了东厂。
于是,原本的黄门内侍摇身一变,变成了尊贵的东厂厂督。
早在陈堪上书朱棣奏请成立东厂之时,陈堪便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那些强烈反对朱棣成立的东厂的人,陈堪也早就派人仔细查过他们的底细。
无一例外,皆是与江南士绅有着极深牵扯的官员。
反倒是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对于此事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堪要求成立东厂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对付哪些人。
成立东厂一事,对于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
反倒还能为他们多提供许多空缺的官位。
侯府中庭,陈堪静静的靠在软榻上,听着张动禀报南京的动静。
无非就是南京又死了哪些官员,哪些官员又上书弹劾了陈堪,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事情。
半晌之后,张动说完了南京之事,便慢悠悠的退出房门。
陈堪坐直身子,看着外面的大雪,思绪不由得飞到了辽东。
自从三个月前朱棣下令将草原分封给朵颜卫和泰宁卫,独独将辽东之地分封给福余卫,草原上便再起了战事。
如今阿鲁台没了本施雅里这位天子以令诸侯,草原上便爆发了激烈的法统之争。
先是朵颜卫和泰宁卫对塞罕山大营用兵,要求鞑靼部平分草原。
后是马哈木得到了本施雅里,却并未继续和阿鲁台死磕,而是朝着西边施压,打着收复故土的名义进军西域。
独独留下福余卫守着辽东之地不知所措。
在陈堪的又一次谋划之下,朵颜三卫如今已是貌合神离的状态。
只要阿鲁台给力一点,在塞罕山击退泰宁卫和朵颜卫,那么两卫的怒火便会顷刻间转移到唯一吃到肉的福余卫身上。
福余卫也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吃到嘴的肥肉被分成三份。
届时三方相斗将不会只是设想。
而朵颜三卫内讧,陈堪就不相信阿鲁台会放弃这个整合大宁草原的机会。
阿鲁台一出兵,那么大明这么多年来养精蓄锐的精锐士卒,就该去草原上逛逛了。
沉思半晌,陈堪收回了思绪,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容。
现在的大明,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南方的苏门答腊和满剌加两大帝国为了争夺马六甲海峡打得不可开交,缅甸,真腊,暹罗之类的小国家夹在大明与苏门答腊,满剌加之间摇摆不定。
陈洽与猛哥帖木儿率领的盟军已经打过海峡,登陆倭国本土。
偏偏倭国本土现在一片混乱,天皇失势的情况下,就连朝大明派出使节朝大明求援都做不到。
倭国的浪人武士之间,互相捅着刀子,只为从陈洽和猛哥帖木儿手中换取一块能够果腹的食物。
西域之地虽然暂时为马哈木所据,但就目前来说,马哈木还是心向大明的。
而且海上的商道被郑和打通,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性大大降低,没了商队的西域,不过是一片荒漠罢了。
马哈木要放牧,不可能长久的待在大漠,早晚是要收缩回草原的。
现在让他去整合一下西域的势力,该杀的都杀完了,到时候大明去派人接手的,就是一片干净的大漠。
陈堪很喜欢这种决胜于千里之外,将天下大势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状态。
就好像玩游戏,终于要刷完了所有副本的感觉。
对于陈堪来说,这些被他谋划的地方,都是除了主地图之外的副本。
“快了,天下就要太平了。”
喃喃自语一句,陈堪起身出了中庭,缓缓朝着后院走去。
如今常宁已经到了临盆的阶段,肚子更是大得跟西瓜一样。
陈堪每日里除了处理必要的事情,基本上都陪在常宁身边。
家里面更是已经备好了好几位稳婆,人生三七之类的良药也装满了府库,只等着常宁临盆的那一天到来。
陈堪走过廊桥,后院之中没有一点积雪。
只要稍微积攒那么薄薄的一层,立时就会有无数的丫鬟侍女风风火火的抬着扫帚清扫干净。
廊桥里,不出三米,就会有一位侍女侍立,防止的便是常宁出行时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见过侯爷!”
陈堪一路走来,问好之声不绝于耳。
陈堪一一点头回应。
来到卧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常宁正在两个稳婆的搀扶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张小脸之上满是不乐意的神情。
见陈堪推门进来,常宁顿时挣脱两个稳婆的手,蹦蹦跳跳的朝陈堪扑了过来。
但就是这个动作,却吓得陈堪亡魂大冒,急忙上前一把搀住了她。
“不许胡闹,都这个时候了,还蹦蹦跳跳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常宁小嘴一撅:“可他老是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陈堪小心翼翼的搀着常宁走到堂中坐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照理说,常宁早就已经到了月份,肚子也比寻常孕妇的肚子要大上许多,怎么着也该生产了才是。
但陈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常宁这些日子非但没有半点不舒服,反而连饭量都大了许多。
这就导致陈堪每日里不得不让人搀着常宁随时走动。
两个稳婆上前朝陈堪行了一礼,陈堪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随即低头看着撅着嘴的常宁,柔声问道:“夫人,最近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吗?”
常宁摇摇头:“饿得特别快算不算?”
陈堪脸皮一抽,但想想,还是缓缓点头道:“算!”
两人坐在桌子边上,常宁也忍不住有些忧心的摸着肚子喃喃道:“宝宝啊宝宝,你再怎么还不出来呢?”
孩子太大了不好生产,这是常识,更何况这个时代也没有剖腹产一说,所以常宁这些日子就算饿得很快,也都有在尽量的控制食量。
但架不住吃啥都被肚子里那个抢去。
两个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鼓鼓囊囊的肚子。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是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在常宁的肚皮上拱出一个小包以作回应。
陈堪将拳头抵了上去,小家伙又调皮的拱了两下。
就在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云程着急忙慌的声音。
“侯爷,侯爷!”
陈堪闻言,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云程,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坏人兴致。
常宁望着陈堪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忍不住白了陈堪一眼:“行了夫君,去吧。”
陈堪点点头,看着常宁肚皮上的小鼓包慢慢的收回去,起身出了屋子。
陈堪推开房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程便瞬间出声道:“侯爷,京师传来消息,成国公朱能去世了,还有,还有,皇长孙殿下带着花时和汉王世子离开了京师,现在正朝着北京赶来。”
闻言,陈堪愣了愣神,忽然快步朝中庭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先去请淇国公来府上赴宴,至于那三个小家伙,叫人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即可,其他的不用管。”
云程闻言,急忙去准备名帖和马车等物。
只是陈堪刚刚走到中庭,门房便小跑来报:“侯爷,淇国公的车架已至府门外!”
“开中门,请!”
陈堪吩咐了一声,脚步不停的朝府门外走去。
“吱呀~”
时隔数月,侯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丘福今天穿了一身狐裘大氅,待侯府中门大开,也不等陈堪出言邀请,便自顾自的走进门。
两个侯府的侍女上前的替他褪下大氅,换上一身休闲的衣裳。
看着迎面走来的陈堪,丘福不由得搓了搓手,笑道:“这北京的冬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啊。”
陈堪笑了笑,没有应和,只是伸手指引道:“公爷,请!”
丘福点点头,跟着陈堪径直朝书房走去。
这个时候不是客套的时候,有些事情必须尽快确定下来。
朱能死了,这就意味着大明失去了一根擎天白玉柱。
但同时也意味着一场饕餮盛宴即将开始。
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朱能去世之后留下来的权力空白,那是一块足以让人吃得满嘴流油的肥肉。
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少,即便是丘福和陈堪也不例外。
而分食肥肉的速度,一定要快,晚了就被别人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