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人谁也没争过谁,只得一齐进了门。
而在宴席上,陈堪也没能看见张贯和丘福的唇枪舌战。
没有热闹可看,陈堪干脆将自己变成了透明人。
顺天府的接风宴席味道没有侯府的好,陈堪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百无聊赖的端着一杯酒慢慢的喝着。
酒过三巡,陈堪看了看天色,正想拱手告辞。
丘福却结束了和张贯的闲聊,转头看向陈堪问道:“侯爷可知成国公病重之事?”
“成国公病重?”
陈堪一愣,旋即摇摇头道:“本侯久居北京,对于南京之事不甚了解,成国公病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堪确实不知道朱能病重的事情。
他只记得历史上朱能是在永乐四年南征安南的时候走到广西便病死了。
但现在因为他的缘故,安南在永乐二年便被灭了,而且朱能是坐船过去的,没有舟车劳顿之苦。
所以灭了安南回来之后,还能去海军学院担任院长,带着张信张辅等一干名将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在陈堪看来,以朱能的身体素质,只要能安然活过永乐四年,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倒是没想到这才比原来的历史时空多活一年,就又病重了。
见陈堪一脸茫然的样子,丘福淡淡的说道:“太医说成国公是早年征战过甚,许多暗伤没有得到治疗,现在旧伤复发。
老夫从南京出发的时候,成国公已经卧病在床无法下榻,估摸着想要再度去海军学院任教,有些困难了。”
陈堪静静的听着的丘福的话,心里面却有些不以为意。
朱能现在还能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就算死了也不亏,反正都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一年多的时间。
倒是丘福,若非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草原上的局势,他的下场才是真的凄惨。
不仅吃了败仗导致晚节不保,连爵位都被朱棣收回,最后在困顿中死去,好不凄凉。
当然,陈堪肯定不会把这份不以为意表现在脸上。
所以待丘福说完成国公病重的具体事宜,陈堪脸上适时的露出伤感之意。
应和道:“如此说来,本侯也只能说一句天妒英才,如成国公这般名将,竟不能继续在海军学院任教,那是海军学院的损失,也是我大明的损失啊。”
“谁说不是呢?”
丘福也有些感慨。
他和朱能算是大明硕果仅存的老将,虽然还有一个更老的顾成在贵州镇着,但顾成毕竟存在感不高。
当初燕王手底下三大战将,张玉早早战死,现在朱能眼看着也要不行了。
三人独独剩下他一个,怎能不叫他唏嘘。
陈堪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继续和丘福聊朱能的事情。
他的美丽小娇妻和孩子还在家中等着他呢,谁有功夫在这里陪一群大老爷们聊一个即将病死的大将军。
他淡淡的举起酒杯说道:“成国公吉人自有天相,本侯相信一点病痛还奈何不得他,我等只需要等着成国公痊愈的好消息即可,这一杯,本侯敬公爷走马上任陆军学院,提前祝贺公爷桃李满天下。”
丘福举杯应和:“借侯爷吉言,什么桃李满天下之事老夫不奢望,只盼能为我大明培养出几个可用之才,如此,老夫死而无憾矣。”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结束了话题,陈堪便欲起身告辞。
但丘福却是再度给陈堪斟了一杯酒,淡笑道:“侯爷,如今海军学院院长一职空缺,老夫可是听说陛下属意侯爷回去接任。
如此,侯爷不也即将桃李满天下,这一杯,老夫敬侯爷。”
陈堪欲要起身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的看着丘福:“公爷这是哪里听来的流言,本侯素不知军事,这海军学院院长一职如何能落到本侯身上?
此话公爷切勿再提,本侯倒是无碍,但若是让历城侯隆平侯等大明宿将听了去,只怕要联袂来找本侯的麻烦了。”
但谁知丘福听见陈堪的话后,表现竟然比陈堪更诧异。
“此事,侯爷不知吗?”
陈堪摇摇头:“本侯当然不知,本侯还不至于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海军学院院长一职何其重要,陛下岂能交给本侯一个不知军事之人?”
“侯爷此言差矣,如今我大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侯爷乃是我大明冠军侯。
征战安南之时的闪电战与舆论战战术,即便如今在海军学院之中依旧是难以避开的课题。
更不要说侯爷只身转战草原三千里,更是俘虏蒙古大汗立下不世之功,据传,而今的肯特山依旧寸草不生。
其上种种,可见侯爷对于兵家权谋兵势的运用已入化境,侯爷若是不通军事,只怕我大明便没有人通晓军事了。”
丘福煞有其事的说出来一大堆堪称马屁一般的漂亮话。
但陈堪对这些却不怎么感冒。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那些看起来唬人的功绩又有多少水分他清清楚楚。
不过,朱棣属意他出任海军学院院长一事,他却是真的不知道。
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这就让陈堪很好奇了,大明那么多名将,沐晟,吴高,张信,张辅、顾成......
这些人哪个战功不如他,哪个资历不比他高?
朱棣偏偏属意自己,是朱棣疯了吗?
还是丘福的消息有误?
沉吟片刻,陈堪问道:“不知侯爷的消息来源?”
照理说,随意打探别人的消息来源和渠道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情。
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地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但陈堪确实是好奇,而且这种事情,对于丘福的影响也不会太大,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问了出来。
丘福自是知道陈堪是在担心他的消息不实。
随即笑道:“当然是陛下亲口说的,老夫自南京出发当日得陛下召见,陛下问老夫谁可堪此大任,老夫不知,陛下便和老夫提了侯爷的名字。”
“原来如此!”
陈堪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他就说嘛,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何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感情朱棣也就是和丘福随口一提。
“呵呵!”
丘福轻笑一声,朝陈堪举起酒杯笑道:“老夫深知陛下的脾性,若非是真的属意侯爷,定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侯爷的名字,所以,这杯酒,就当是老夫提前为侯爷贺了。”
陈堪端起酒杯,笑道:“相贺就算了,想必陛下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但公爷相敬本侯岂有不陪之礼,公爷,请酒。”
两人再度饮完杯中美酒。
眼见丘福又要斟酒,陈堪急忙阻拦:“公爷的好意本侯心领了,但此时天色已晚,加之贱内怀有身孕,本侯须得打道回府了,还请公爷恕罪。”
听见陈堪这么说,丘福的手顿在半空。
随即笑道:“侯爷与公主还真是伉俪情深啊,既然如此,老夫倒也不好做了那恶人,那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让公爷见笑了,改日公爷安定下来,本侯定在府中摆酒赔罪。”
陈堪站起身来,朝着丘福拱手一礼,又朝着一边装透明人的张贯行了一礼。
便转身走出顺天府衙。
出了府衙,凉凉的夜风驱散了陈堪的酒意。
陈堪打马出了北京城走在金水河畔,脑袋顿时清明了几分。
旋即便开始思索着丘福今日那些话的用意。
今日丘福的态度可谓是春风和煦有礼有节得一塌糊涂。
堂堂国公,不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反倒是像个为了权力不断往上爬的小人物。
以国公之尊,屈尊降贵给他一个国侯斟酒。
怎么看都不要太寻常。
而且话里话外,无不是在吹捧他。
丘福为何要这么做呢?
难道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海军学院院长之位?
可就算自己成了院长,以朱能的身份地位,也完全没必要对自己如此谄媚。
毕竟朱能也是院长,而且论起爵位,他比自己还要高一个等级。
他只是个国侯,丘福却是国公。
他自认他对丘福的仕途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丘福现在的官已经做到顶了。
再上前一步,那就只能造反了。
丘福图什么?
陈堪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府门口,陈堪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朱棣召丘福问谁能接任海军学院的院长,丘福说不知道,然后朱棣就问他自己怎么样。
这符合逻辑吗?
就算丘福真的不知道谁适合,朱棣都这么问了,他就算编也该编几个名字送到朱棣面前吧?
那陈堪可不可以理解为,朱棣之所以会觉得自己合适,真实的情况是丘福向朱棣推荐自己接任海军学院的位置?
可他图什么呢?
放着那么多老牌名将不去推荐,反而推荐自己这么一个嘴上无毛的毛头小子。
难道就因为那是海军学院,而自己的爵位封号之中带着靖海二字吗?
陈堪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不到最后关头,朱棣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表态,所以此事实则是丘福的手笔。
而他之所以瞒着自己,肯定和他所图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