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那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堪似乎听见了程风张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弟兄们,再加把劲儿,咱们要出去了。”
程风的声音响起,盖过了所有喊杀人,听见他张狂的大笑声,不管是鞑子的士兵,还是正在和敌人拼命的明军,都是忍不住一愣。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再往前看去,前方已经没有了堵路的鞑子。
“哈哈哈哈哈......”
见状,所有活下来的明军将士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以两千人杀穿了鞑子六万大军的敌阵。
许多明军将士笑着笑着就哭了,陈堪也是有些激动,又有些唏嘘。
激动的是他们竟然真的杀穿了六万大军的敌阵,唏嘘的是程风的话一语成谶。
从塞罕山大营里活着杀出来的明军将士,堪堪只剩下一千人不到。
“杀!”
这一刻,陈堪像是浑身生出来用不完的力气,一刀砍翻一个鞑子追兵之后,纵马狂奔出了大营,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看着浑身浴血的明军将士,追出大营的鞑子士兵竟一时间为明军的气势所摄,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该死的鞑子,你程爷爷还会来的!”
程风骑在马上狂笑,下一刻,整个人便宛如一阵风一般打马扬长而去。
急匆匆追出来的鞑子主将看见明军的背影远去,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之色。
“追,给我追!”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了大营,但底下的将领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打马去追。
开什么玩笑,过了塞罕山就是兀良哈三卫的地盘,他们是想留下这些明军不错,但就凭他们现在这点士气,杀进兀良哈三卫的地盘那是有来无回。
鞑子主将急得跳脚,但他终究没有和兀良哈三卫挑起争端的勇气,最后也只能将怒气散发在战死塞罕山大营的明军将士身上。
鞭尸出了口恶气,他看着属下从明军尸体上捡回来大多火铳,忍不住心中一阵胆寒。
可惜,火铳大多都是空的,里面没有子弹,以草原的冶铁水平,也造不出合适的子弹。
这些火铳留在草原上,只能用来当烧火棍用。
当属下报上战损之后,气得他又是一阵暴跳如雷,除掉最开始死在明军手下的一个万户和两千精锐之外,在大营里死在明军枪下的士卒竟然达到了四千之数。
也就是说,塞罕山大营战损一成有余,却只留下了一半的明军。
损失惨重,实在太惨重了。
但这对他的打击还不是最重的。
就在明军逃走半个时辰之后,前来报信的鞑子斥候终于姗姗来迟。
当塞罕山的主将听说那两千明军竟然掳走了大汗之后,顿时气得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昏迷了过去。
昏迷前,他还在疯狂的大叫:“完了,一切都完了。”
是的,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完了。
明军掳走了大汗,而他不仅没有留下这支明军留下大汗,反倒战损六千多人,光是这个罪名,便足以将他杀头。
早知大汗就在这支明军手里,它就该不顾一切的追出塞罕山。
而不是因为害怕挑起蒙古与兀良哈三卫之间的争端,放任那支明军残军离去。
他悔,他恨,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营救大汗的时机。
......
杀穿塞罕山大营之后,陈堪便带着残军将士们一路朝东奔袭。
直到看见了兀良哈三卫驻扎在塞罕山以东的大营才放缓了脚步。
眼见兀良哈三卫的大营里驶出一支骑队,陈堪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残军将士们吼道:“兄弟们,咱们有救了。”
是的,有救了。
看见朵颜三卫所属的骑兵,陈堪那颗悬起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无他,朵颜三卫的骑兵,比起鞑子的精锐只强不弱。
驻扎在塞罕山以东与鞑子大军对峙的乃是三卫中的泰宁卫,泰宁卫也被蒙古人称之为翁牛特卫,其主将名为阿札施里,洪武二十二年的时候被太祖爷朱元璋封为泰宁卫指挥使。
后来宁王朱权就藩大宁,朵颜三卫便成了宁王的护卫。
朱棣篡权以后,虽说将朱权的封地改为南昌,但依旧将朵颜三卫放回了大宁地区,并维持洪武年间的封地范围。
即喜峰口外的大宁,古称会州地。
大宁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乃是边塞巨镇。
朵颜三卫回归大宁以后,其中朵颜卫驻扎在屈裂儿河上游和朵颜山一带;泰宁卫在塔儿河流域,即元代泰宁路;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
塞罕山正是属于塔儿河流域,所以镇守在此地的便是泰宁卫,而泰宁卫,也正是三卫之中兵锋最盛的一支。
进了泰宁卫的范围,鞑子的骑兵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追过来。
泰宁卫的斥候小队距离陈堪越来越近,而陈堪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干脆命令众人暂时停下脚步。
双方隔着百米的距离对峙,对面先开口问道:“你们是大明的军队?”
来人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程风是个大嗓门,所以与对面对话的任务非他莫属。
程风大声吼道:“本将乃是驻扎北京三千营骑兵统领程风,对面可是泰宁卫治下大营?”
对面回话道:“正是!”
就在此时,大营处再次驶出一支骑队,原先那支骑队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后来的那支骑队赶了回去。
后面出现的那支骑队打马来到陈堪身前数十米的地方。
为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蒙古汉子突然跳下战马来到陈堪身前站定,朗声问道:“可是靖海侯当面?”
陈堪打马上前问道:“你是?”
“末将泰宁卫指挥同知塔宾帖木儿,见过侯爷。”
那汉子看清陈堪的脸之后,顿时上前一步单手齐胸行礼,随后惊喜道:“果真是侯爷当面,侯爷,您终于来了。”
听见来人自报家门,陈堪也是有些诧异,问道:“原来是同知大人,同知大人怎知本侯会来?”
塔宾帖木儿上前一步,沉声道:“回侯爷,不是末将知晓,而是家兄阿扎施里听说侯爷进入草原之后,便断定您会从塞罕山脱离草原,这才带着麾下大军来此安营扎寨,也好接应侯爷。”
“指挥使大人也在?”
陈堪有些愣神的问了一句。
塔宾帖木儿道:“家兄此刻就在大营,还请侯爷随末将进大营一叙。”
听他这么说,陈堪不由得抿了抿嘴,随后拱手回礼道:“有劳同知大人前方领路。”
塔宾帖木儿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马带领骑队朝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方胥凑在陈堪身边,疑神疑鬼道:“侯爷,这阿扎施里怎会知晓您会从塞罕山脱离草原,不会有诈吧?”
陈堪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何阿扎施里能未卜先知,但现在朵颜三卫效忠的是大明,对方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阿扎施里此人,陈堪从未与他见过面,但双方之间的书信来往从未断过,因为他在草原上的布局需要朵颜三卫配合,所以双方还算熟悉。
跟着塔宾帖木儿一路走进大营里,泰宁卫的将士们全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支人人带伤的明军,眼神深处,还藏着某种倾佩的情绪。
陈堪一头雾水,难道自己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大明知道了?
可草原上的消息不该传的这么快才是啊,连塞罕山驻军都不知道的消息,泰宁卫怎么会知道?
一群泰宁卫的将士上前,手中拿着药草和纱布等物资开始为一群明军处理伤势。
陈堪也在其中,只不过给他处理伤口的是一群汉人面孔。
泰宁卫怎么会有汉人?
陈堪很疑惑,似乎是看清了陈堪在想什么塔宾帖木儿笑道:“侯爷待会儿便知。”
就在这时,一群汉人从马上将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本施雅里解了下来。
陈堪倏地起身,满脸杀意的看着那群汉人冷声道:“别动他。”
感受到陈堪身上的杀意,为首那郎中打扮的汉人朝陈堪露出一个笑脸道:“侯爷,他身上有着多处烧伤,本身更是已经陷入了昏迷,若是再不救治,只怕是没办法活着去到京师了。”
此言一出,陈堪眼中的杀意更甚,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一群明军见势不对,也迅速禁戒起来,一个个满含杀意的样子,顿时惹得那郎中模样的汉人皱眉不已。
“哈哈哈哈......侯爷,多日不见,侯爷的脾性还是如此火爆啊。”
一道清朗的大笑声传了过来。
陈堪循声望去,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状,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
“纪纲,是你!”
没错,来人正是纪纲,纪纲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羊皮大袄的汉子。
那汉子看见陈堪,脸上露出钦佩之色,用熟练的汉话道:“不曾想侯爷竟如此年轻,本将阿扎施里,有礼了。”
对于阿扎施里的问好,陈堪没有回应,而是死死地盯着纪纲,面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