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意外,大雪还是来了。
作为一个南方人,陈堪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
在后世他也不是没有来过北方,但他从未见过北方的冬天,因为他有点怕冷。
但此时,看见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陈堪突然发现他怕冷的毛病似乎不药而愈了。
当然,或许这和北方每户大户人家都挖的有地龙也有关系。
只不过,陈堪想在年前烧出水泥的梦想也被随之而来的大雪浇灭。
问题不大。
大雪封闭了一切,包括正在动工的陆军学院和北京城。
陈堪站在温暖的书房里,看着窗外鹅毛一般的大雪飞扬,没一会儿,书房外的一笼翠竹便被大雪压得宛如弯曲的长弓。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雪停了。
陈堪走出了书房,院子里被府中下人清理出数条通往房间的通道。
一条条通道在积雪中散开,让陈堪有一种大地开裂了的错觉。
朱瞻基,花时和朱瞻壑三人已经在积雪中玩得不亦乐乎。
陈堪站在屋檐下,默默的看着三个小家伙和一群小厮侍女将院子里的积雪弄到处飞。
是的,他们在打雪仗。
忽然,一个雪球不偏不倚的飞进了陈堪的怀中,顿时冰得陈堪一个激灵。
而始作俑者,就站在距离陈堪不远处,那是一个小胖墩,脸上还带着贱贱的笑容。
陈堪可不会惯着他,大步流星的朝他追了过去,然后伸出魔掌将他摁进雪地里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花时和朱瞻壑也没闲着,大捧大捧的雪朝朱瞻基身上招呼。
没一会儿,朱瞻基身上就变成了一片雪白。
看着小胖墩现在的狼狈模样,还有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幽怨,陈堪忽然有了堆雪人的想法。
说干就干,没一会儿堆雪人的工具就被准备齐全。
一个大铲子加上几把小铲子。
家主要堆雪人这种事情,府中的下人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以云程为首的下人团队很快便集合起来,只等着陈堪一声令下。
不过陈堪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将几把小铲子分给三个小屁孩,自己拿上最大的那把铲子就开始行动起来。
云程见陈堪用不上他,也不气恼,而是带着下人开始滚雪球。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多出来许多巨大的雪球。
半个时辰后,下人们将雪球集合到一起,就变成了一大堆雪。
陈堪亲自拿着刻刀在巨大的雪堆上一阵捣鼓。
然后又过了两个时辰,一个巨大的丑萌丑萌的雪人便就此诞生了。
雪人是陈堪雕出来的,陈堪自然拥有命名权,于是雪人有了名字,叫做雪人一号。
三个小家伙没抢到命名权,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但院子里的积雪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堆起第二个雪人。
所以陈堪决定,带他们出门去野!
朱月澜得知消息后,也迅速回房换上了一身劲装。
“走咯,出门玩雪咯!”
朱瞻基的小胖手挥出了千军万马之势,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便出了府门朝金水河走去。
身后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狗腿子。
金水河,如今已经上冻变成了一条冰河,是整条河都被冻住的那种。
所以待陈堪等人出门时,已经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孩子在河面上玩耍了。
富贵人家豢养的大狗拉着木制的雪车在平坦的河面上跑得飞快。
这一幕别说三个小孩子,就连陈堪和朱月澜都看直了眼睛。
陈堪说要有大狗,于是陈堪面前就多了一条大黄狗,陈堪说要有雪车,于是陈堪面前多出来一架雪车。
云程很自觉的发挥出了身为侯府恶奴的本质。
被侯府买走雪车和大黄狗那户人家的孩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满脸屈辱之色。
但,谁叫北京地面上现在陈堪和朱月澜的身份最高呢,没有人愿意为了一条狗和一架雪车得罪陈堪。
所以,那个孩子的父亲满脸谄媚的看着陈堪,顺手将一脸屈辱的孩子揍了一顿。
听着熊孩子的哇哇大哭声,陈堪的心情更好了。
“我记得你,你是霸州推官徐大人。”
“是,侯爷真是好记性,下官正是霸州推官徐肃。”
那中年人朝陈堪拱拱手,脸上满是受宠若惊之色。
他没想到陈堪竟然还能记得他一个七品的推官,要知道他和陈堪当日在酒楼上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并且,他还只是北京地面上众多小官当中非常不起眼的那个。
陈堪笑着罢罢手:“今日大家都是出来寻开心的,不必如此拘礼。”
陈堪话说得随意,但徐肃的态度可不敢随意,急忙拉起孩子为孩子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摁着孩子的头道:“给侯爷行礼。”
小孩子被自家老爹摁着,挣脱不开,只得翁声道:“小子徐正见过侯爷。”
陈堪嗔怪的看了徐速一眼:“都说了不必多礼,孩子很懂事,让他去玩吧。”
得到陈堪的夸奖之后,徐肃的老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下官与犬子就先告辞了。”
“去吧,没事来府中串门!”
陈堪罢罢手,转身朝河道中心走去。
徐肃则是一脸憨笑的拉着小儿子走远,他知道,有了陈堪这句话,将来这个小儿子的仕途算是稳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人物路过时带起的一阵风,都能将地上的尘埃吹到高处。
陈堪过来时,朱月澜已经带着一三个小屁孩玩疯了。
她操纵雪车的手法很熟练,显然前些年在北京的时候也没少玩。
雪车的速度很快,但陈堪没什么担心的。
就算摔跤,无非也就是摔个包出来罢了,这样的速度还不至于闹出生命危险。
所以陈堪也就由得他们去闹。
不远处的冰河上,有许多匠人正在雕刻。
雕刻所用的冰块都是从金水河就地取材。
陈堪看着有趣,便稍微走近了一点。
云程在适时的时候站出来开始扮演他万能管家的角色,为陈堪解释道:“侯爷,这些匠人是在为元正的等会做准备,届时这些巨大的冰块都会变成一座精美的雕塑供人北京城内外的贵人欣赏。”
陈堪颔首,冰雕的艺术他还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在后世有一个叫做哈市的城市,一年当中有半年都能欣赏到精美的冰雕。
云程继续说道:“咱们这里住的都是富贵人家,这些匠人也都是金水河两岸的人家请过来的,咱家是否也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
陈堪脸上露出了然之色,随后淡然道:“你看着准备吧,咱家既然从江南来到北京,那就要入乡随俗。”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云程走远,陈堪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只不过现在的雕塑还没有成型,看了几分钟后陈堪便也觉得无聊起来。
回到岸边,陈堪开始看着一群常宁带着三个小家伙胡闹。
“侯爷!”
陈堪回首,见是自己府中的下人,便淡淡的应道:“何事?”
下人禀报道:“周石将军来访,现在正在府中等候。”
“周石?”
“他怎么又来了,这大雪天的。”
好不容易带着老婆孩子出门玩耍,陈堪现在实在是不想因为其他事情分心。
但周石来访,他也不好得不见。
片刻后,陈堪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周石有什么事情。
陈堪对着不远处的亲卫头子招了招手,这是方胥和张三走后,接替他们位置的李四,也是最先跟着陈堪的老人手了。
李四小跑过来,问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陈堪道:“你去和夫人他们说一声,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了,另外,看护好他们。”
“是,属下定不辱命。”
李四的性格有些木讷,但为人是极稳妥的。
留他在这里,陈堪也放心。
回到府中,周石没有片刻耽搁的说明了来意:“侯爷,往年大雪之时,咱们三千营都会有操练任务,今年是否依照常例?”
陈堪走到诸位坐下,面无表情的问道:“往年平安是怎么给你们制作操练计划的?”
“往年平安将军都是带着兄弟们训练雪夜奔袭,一般是从北京出发至大同边境,与大同守军联合操练,又用一夜时间折返。”
“雪夜奔袭?”
陈堪眉头一皱,倒不是说雪夜奔袭有什么问题,而是大明的军队有一个规矩,边军是不能擅自离开自己所守卫的辖区的。
唯有藩王的卫队例外。
而三千营是禁军,更不可能随便离开北京踏上大同守军的地界上。
周石见陈堪沉默,忽然拱手道:“侯爷,往年咱们三千营都是和大同守军联合操练,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
此话一出,陈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用说,这个习惯肯定是朱棣还是藩王是留下来的。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藩王领兵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军队和军队之间,还是相互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尤其是禁军和地方军队之间,最好不要牵扯太深,否则就容易滋生各种各样的利益牵扯。
想了想,陈堪摇摇头:“今年就不必和大同守军一同操练了,这么大的顺天府,足够将士们奔袭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