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良久,朱棣还是决定再出手帮帮两个大的女儿。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也割舍不断。
但小女儿那边也要安抚,不然激起那小子的逆反心理,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片刻后,朱棣对着一个内侍招了招手:“前些日子安南上贡了一批南珠和珊瑚,给常宁公主送去,对了,朕记得库房里面乌斯藏运过来的玛瑙也还有不少,还有一对和田来的玉如意,一并给常宁送去吧。”
“另外还有蜀中来的蜀锦,苏州来的新绣,辽东上贡的皮毛......”
朱棣嘴里巴拉巴拉念出一堆词汇,送至靖海侯府的时候,就变成了长长的车队。
足足二十多辆马车,全是来自大明各地或者异国番邦的奇珍异宝,随便流落一件到民间都是足以传世的瑰宝。
朱棣赏赐的东西太多,侯府的库房险些装不下。
朱月澜拧着眉头:“这不年不节的,父皇干嘛赏赐我这么多东西?”
陈堪咂摸了一下嘴:“说不定是补上元节的赏赐呢?”
朱月澜还是有些狐疑:“可上元节的赏赐不是前两天才送过来的吗?”
陈堪笑道:“管他呢,陛下富有四海,这点东西对陛下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收下就是,要是觉得拿得不安心,就经常抽空进宫陪陪陛下呗。”
“好吧。”
朱月澜有些发愁,她该怎么花才能在有生之年把这些钱花掉呢?
偏偏自家夫君也是一个能挣钱的。
唉!
好烦恼。
陈堪负手踱步来到前堂,招来云程吩咐道:“知会应天府衙一声,一定要还我侯府一个清白。”
“是!”
云程没问为什么。
虽说按照先前的计划,孙海敲了登闻鼓之后便会要求应天府衙查出事实真相,最好能将散布流言的幕后黑手绳之于法。
但既然侯爷吩咐了现在只要清白就行,那就只要清白好了。
他相信,自家侯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目送云程走远,陈堪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朱棣的大方有些出乎陈堪的预料,他没想到朱棣竟然会为了两个废物花费这么大的代价。
虽然陈堪也没想过斩草除根,但朱棣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至于埋怨棣偏心,陈堪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说到底,袁容和李让也是朱棣的女婿。
纵然他们没什么能力,但看在朱月澜的面子上,陈堪也不至于把他们往死里整。
让云程将侯府的手段撤回来以后,应天府衙要处理的事情就从严惩真凶变成了还侯府一个清白。
但...也不知道袁容和李让是真蠢还是假蠢。
就在孙海敲响登闻鼓以后,他们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闭门谢客避嫌,反而派出家中管事来到府衙准备看侯府的热闹。
袁容和李让的举动惊呆了整个京师,也惊呆了刚刚替他们向陈堪求情服软的朱棣。
“蠢货,简直就是蠢货,愚蠢至极!”
朱棣在大殿之中大发雷霆,吓得一旁的宫女和太监瑟瑟发抖。
“来人,宣广平侯与富阳侯进宫。”
朱棣喘着粗气,瞳孔之中凶光毕露,显然是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一个小太监应声而去。
小太监刚刚出宫,几个负责京师动向的锦衣校尉便匆匆进了皇宫。
“报,陛下,隆平侯府上公然宣布停止与两位驸马爷府上一切往来。”
“报,陛下,除了隆平侯府以外,淇国公,成国公,曹国公府上也对外宣称与两位驸马府上断绝往来。”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被传进皇宫,朱棣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愚蠢的人,偏偏这两个蠢货还是他的女婿。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自己当初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将两个女儿嫁给他们,这和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有什么区别?
半晌之后,朱棣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不用宣广平侯与富阳侯了。”
朱棣能拉下脸替他们去贿赂自己的小女儿,可以说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但凡两人现在稍微有点脑子,就该学当初陈堪闭门不出。
而陈堪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将事情闹大,最多也就是闹一闹就过去。
虽说这样会导致袁容和李让名声受损,但有他在,难道还会让他的女儿女婿吃糠咽菜?
没奈何,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脑子的。
想看陈堪的笑话,他们也不想想陈堪身上的脏水都是谁泼的,若是谣言属实还好,一旦查无实据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陈堪固然也派人出去诋毁他们的名声,但那是建立在陈堪手上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
整个京师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偏偏袁容和李让就一点看不明白。
朱棣累了,心累!
此时——
在得知袁容和李让竟然派出人来想看的自己的笑话之后,陈堪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
什么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这就是了。
收了朱棣那么多礼物,陈堪都已经准备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但你偏偏要自己把头架到脖子上。
这一下,就算是朱棣也怪不得陈堪不给他面子。
前来报信的云程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他很不明白,为何世界上会有这样的蠢人?
难道他们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砸吧了一下嘴巴,云程小心翼翼的请示道:“侯爷,既然对方都已经准备看咱们的笑话了,那咱们?”
“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在心底为朱棣悲哀了三分钟,陈堪果断决定使出雷霆手段。
这是他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陈堪一声令下之后,五城兵马司便迅速运转起来。
一条条针对侯府流言的源头被拔除,其效率之快让整个京师的勋贵都忍不住咋舌。
如果到现在他们还看不明白这就是陈堪针对两人部下的局,那他们也就不配做勋贵了。
与此同时,应天府衙针对侯府的情况调查也开始了。
但与当初应天府衙查探广平侯府和富阳侯府不同。
这一次,因为孙海敲响了登闻鼓的缘故,应天府衙一下子从主动化为被动。
孙海昂首挺胸的跪在应天府衙正堂之中,堂上坐着的是新任应天府知府赵明。
而正堂两侧,是手持水火棍的两排衙役。
门外人头攒动,都是听见登闻鼓被敲响之后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里面站着那人不是孙福记的掌柜孙海吗,他干嘛敲登闻鼓?”
“不清楚,但我记得孙福记是靖海侯府的产业吧?”
“难道是因为最近关于靖海侯的流言,让靖海侯府坐不住了?”
百姓们小声的猜测着,不时的伸长脖子打量公堂之上的装横。
这就是太祖爷设置登闻鼓的初衷,不管是什么案件,只要有百姓敲响登闻鼓,那官府就必须要受理。
不仅要受理,还要做出让百姓心服口服的判决,否则,官府的主官乃至一应属官都会受到惩罚。
现在距离孙海敲响登闻鼓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之所以迟迟不开堂审理,是因为吏部考工司的官员迟迟未至。
像这种由登闻鼓传进官府的案子,必须有考工司的官员在一旁旁听,并详细的记录案件的审理过程。
因为一旦登闻鼓响,那就是上达天听的大案子,其案件审理细节必须要上呈大殿由皇帝做出最终裁决。
终于,当赵明等得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一顶墨绿色的官轿排开人群来到了应天府衙门口。
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从轿子上走下,怀抱纸笔卷宗,带着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走进了府衙。
“本官考工司郎中谭楷,专司今日应天府衙审理孙福记孙海敲登闻鼓状告广平侯府与富阳侯府之事,开始吧。”
谭楷走上高堂后的一处案几后坐下,便提笔准备开始记录。
而富阳侯府与广平侯府遣来府衙看靖海侯府笑话的两个管事,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半点大祸临头该有的样子,反倒一脸揶揄的看着堂中的孙海。
人都到齐了,赵明也不再废话,惊堂木拍桌,冷冰冰的说道:“升堂。”
“威武!”
水火棍齐声拄地,发出密集整齐的咚咚声。
衙役面无表情的口道:“威武。”
整座府衙在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就连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谈论的声音也下意识的放低。
赵明的神色带着些许不耐,现在整个京师谁不知道这就是一场靖海侯府自导自演的闹剧。
但偏偏孙海选择敲响登闻鼓,他就是想不受理也做不到。
于是,他看孙海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啪~”
惊堂木再拍,衙役与水火棍齐齐收声。
赵明冷声道:“下跪者何人?”
孙海昂首道:“回大人,草民乃是城南孙福记商号掌柜孙海。”
听见孙海自报身份,赵明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鄙夷。
“尔不过一介商贾,胆敢贸然敲响登闻鼓,尔可知罪?”
“回大人,草民有天大的冤屈,还请青天大人为草民做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