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我跟您请了假,去省城办事了,您岳父去世的那天,我正好赶回来了。”孙婧解释着。
“噢,对了,你去省城了,你瞧我这记性。”施主席拍了拍脑袋,在孙婧递给他的那张收据上签了字,“孙主席啊,我们工会号称全市职工的娘家,可是说到底我们还是一个清水衙门,经费并不宽裕啊,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这一阵子工会的经费非常紧张,这张票子,你先拿着,只要帐上有钱,你立刻可以去处理。”
孙婧拿着票子,离开施主的办公室,直接去了财务科。单位没钱了?她根本不信。
财务科长像是得到了施主授意,张嘴闭嘴帐上没钱,让孙婧再等一等。孙婧让财务科长先收了票子,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财务科长虽然很不情愿,但总算勉强收下了那张票据。
工人文化宫大礼堂,孙婧走上主席台,在讲台前落座。
“各位工会干部,青年朋友们:今天,我们请来了市总工会副主席,女工委员会主任孙婧同志,请她讲一讲,如何树立正确的婚恋观。孙婧同志是我市为数不多的年轻女干部,有丰富的知识,多岗位历练,对女工工作尤其是青年婚恋问题有着深入的研究,更有说服力的是,她本人在婚姻问题的处理上非常成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下面,就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孙婧同志做精彩的演讲。”
“各位姐妹,青年朋友们,大家好!”孙婧喝了口水,理了理头发,讲了起来……
讲座结束后,有一些年轻人自发地来到后台,把孙婧围在中间,向她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层层包围中,孙婧始终面带笑容,耐心地解答着每一个问题。
置身于人群簇拥中,孙婧产生了一种真实的尊贵感,这种感觉与嫁给姚云龙时的尊贵感截然不同。
大约有半小时的功夫,周围的人才渐渐散去,孙婧在祖主任和女工部长的陪同下往外走。
“孙主席的演讲太精彩了。”祖主任恭维道。
“就是,比那些所谓专家精彩多了。”女工部长也说不甘示弱。
孙婧明知道他们在恭维她,却不想点破,美滋滋的往前走。
孙婧发现有一个高个的年轻女子在前面盯着她,笑着向她走来。
她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孙婧很快想起来了,她曾看到自己的前男友钟铭和这个女子一起出现在某个酒店;在梦幻娱乐城开业的那天晚上,她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曾经出现过。
平心而论,她人长得漂亮,个头也高,而且很有特点,有一种模特的范儿,让人过目不忘。
孙婧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可以确认,自己和前男友钟铭分手以后,这个女子曾经和钟铭走得很近,至于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找我有事吗?”孙婧警觉地看着赵玉珏。
“我叫赵玉珏,是大地会师事务所的,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赵玉珏说。
“就你一个人?”孙婧在赵玉珏的身后搜寻着。
“我是一个人来的。”赵玉珏说。“您很漂亮。”
“有时候,漂亮是花瓶的代名词。”孙婧的目光从赵玉珏的身上掠过,“如果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你这么说,我可能会很高兴的,但我是一个职业女性,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只用漂亮评价我,这个评价可不高啊。”
“对不起,孙主席,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赵玉珏问。
“什么问题,说吧。”孙婧说,“是不是在感情上遇到了问题,感情上的问题说来并不复杂,关键是要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弄清了这一点,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如果……如果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彻底了断,而对方又很固执,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方法?”赵玉珏的问题让孙婧有些意外。
这个叫赵玉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她这么古怪的问题?孙婧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她必须找一个适当的理由,快点离开这里。
“你的问题太具体了,具体问题需要具体研究。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性格,处理问题也要因人而异,去寻找最合适的办法。”孙婧说着看了看腕上的表。
“有没有什么特别管用的办法?”赵玉珏步步紧逼。
“你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那么与男人了断的最好办法,是尽快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把自己嫁出去。”孙婧不想继续停留下去,“我一会儿还有事,再见了。”
孙婧与祖主任告别,带着女工部长平静地离开文化宫。
她的心里像一锅沸水,不停地翻滚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回答赵玉珏,就像一个小学生在向老师请教一道难题,这个老师并没有告诉她解题的过程,直接把一个错误的答案告诉了她,然后补充了一句:你真笨。
赵玉珏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她?找她要干什么?孙婧划了一连串的问号。
她没想到,自己到工会任职才几个月,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陌生又熟悉、年轻又漂亮的女子。她可以断定,赵玉珏可能知道她与钟铭的关系,而且可能到现在还和钟铭保持着来往。
孙婧知道赵玉珏还想和她深谈,如果不是她机智地搪塞过去,真不知道她还要问出什么可笑的问题。
孙婧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无论她与钟铭是否有关系,无论她与钟铭是否仍然在一起,不论怎么说,认识赵玉珏对她都是一件麻烦事。
赵玉珏说自己是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这个所是审计局的下属单位。如果赵玉珏的话属实,孙婧凭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把她封杀掉,以后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孙婧回到办公室,立刻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给审计局工会主席的,这个工会主席是曾经暗中向她示好的众多男人之一。她的电话让对方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问寒问暖。此人原来就对孙婧礼貌有加,现在孙婧成了他的对口领导,虽然级别相同,但她毕竟是上级机关的领导。
“主席啊。”孙婧故意不带对方的姓,这样听起来亲切。
“领导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对方说。
“大地会计师事务所是归你们管吧。”孙婧明知故问。
“直属单位。”
“快别提了,今天我在文化宫讲课,遇到了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小女子,叫赵玉珏,那打扮得真是花枝展招啊。”孙婧的口气很夸张,她知道,如果不夸张的话,下面的话就没有份量了。
“你说的是女工委员赵玉珏吧,这个人我不熟悉,唉,现在的姑娘,那是真敢穿。”
“这还不算。”孙婧说,“这个人很没有礼貌,很没有素质,散了会,就缠着我问啊,你说问得那些问题吧,一个有档次的没有,你猜她问什么?”
“问什么?”
“她问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男人做爱比较安全。”孙婧吐了一下舌头。
“这还了得?那这个女工委员不能让她干了,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大地事务所换个人。”
“现在这个社会开放了,多元了,自主了,女人的地位不比从前了。”孙婧说,“再者说了,你要是马上不让她干了,我们不是失去了一位敢说话的好同志嘛,她立刻就会联想到我啊。”
孙婧这么说,自有她的考虑。她不想见到赵玉珏,却又不想得罪她,如果她的话被传到赵玉珏的耳朵里,那不等于给她穿小鞋嘛。孙婧无非在暗示对方,这个基层的小小女工委员已经引起了她的不满,必须找个理由把她拿下来,而且要不露任何破绽。
“领导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出了问题找我。”
孙婧挂断了电话,又打了第二个电话。这个接电话的人叫黑子,是孙婧在社会上交的朋友,黑子很仗义,从来没有对她图谋不轨过。她以前遇到过一些事,都是由黑子出面摆平的,不过,跟她办事有个规矩,那就是没钱不办事。
黑子不好答对,必须见面聊。
孙婧承认这世界上还有不吃腥的男人,那就是黑子。
她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黑子,但黑子就像一个太监,根本没有那跟神经。黑子人长得可不黑,甚至比一般男人要白,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个雅号,叫得习惯了,甚至连他的真名都记不得了。
“黑子哥。”孙婧在电话里亲切地叫了一声。
“别叫哥,黑子就行。”
“黑子,有事求你帮忙。”孙婧开门见山,这也是黑子的习惯,说话做事不绕,直来直去。
“说吧,什么事?”
“今天的事有点特别,见面谈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孙婧说。
“见面可以,不吃饭。”
这也是黑子的习惯,帮别人平事,不吃饭,只要钱,如果非要吃饭的话,从不见外人,两个人两瓶啤酒两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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