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老旧的木桌上,一盏锈迹斑斑的提灯闪烁了两下,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里面的装修风格类似维多利亚时期,四周贴满了带花纹的墙纸。除了一张老旧的弹簧床之外,只剩下了正中心的一张深红色的桌子。
桌子上只有提灯这一件东西。
然而这种说法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除了提灯之外,上面其实还有一片蠕动的红色物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呼吸一样起伏着。
从桌子到墙壁,这种红色物体和喷射状的血迹无处不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颗血淋淋的头诉说了原因。
显然,这片物体是一具遍布房间的尸体的一部分。
作为房间里唯一的活人,刚刚摸黑开灯的亚格尔沉默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自己,血迹,以及蠕动的尸体清晰可见。
好像有点不妙。
他就说为什么刚才开灯的时候桌上黏糊糊的,还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移动......原来是这些尸块。
摸了一手有点恶心。
但在担心这玩意为什么是活的之前,似乎还有些比他出现在‘会动的尸体的凶案现场’更严重的事情。就比如说......
亚格尔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在空气里游动的血管回头和他说了个‘嗨’。
嗯,就比如说这个。
开灯以后,他清晰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像蛇一样从皮肤里钻了出来,在空气中上下飘动,探头探脑。
而且不仅仅是手,身上的皮肤也时不时出现一点凸起,表明里面残存的血液想要钻出来的欲望。害怕的情绪似乎也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嗜血的原始冲动。
他现在做人做的很勉强。
不过最糟糕的还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着?
想到这里,亚格尔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点一样,表情不自觉得变得冷漠且傲慢。
“狩猎,直到这永无止境的长夜迎来黎明。”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今夜,猎杀开始了。”
空荡荡的室内,这句话激起一片回声,强烈的肃杀之意让不可视的另一个空间都凝固住了一瞬。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他一愣。
不对,为什么要杀?要杀谁?
头感觉到一阵钝痛,他半扶住脑袋。随着说出这句话,脑海里有一些记忆慢慢浮现,但仅限于最近几天,再久远的过去好像莫名奇妙消失了。
好在,随着记忆的出现,他身上不属于人的症状也在迅速得到缓解。
他叫亚格尔·德莱斯特,是新来贝克兰德的一名外乡人,目前在中城区的典当铺当鉴定师。他的过去相当神秘,但并不在忙碌的中城区人民的好奇范围之内——这里一年内能来几百个外乡人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这个“亚格尔”。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漆黑的门缝里,一点点亮光由远及近地透进来。
“叩叩叩。”
门被来人敲响。
“小子,发生什么事了?刚刚那声响动怎么回事?”
是老威廉,这间典当铺的主人,他目前的上司。
“那么大动静,汉克说警察已经快到了!我不管你自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爱好,但要是让那群该死的混蛋找到借口来要钱,我要你好看!”
警察?亚格尔扶额想了想。
确实,根据他仅有的记忆,这片区域的警探们最喜欢干的就是盘查他们这些商铺,每次来都会带走不少油水,尤其是老威廉还经常收一些违法物品。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老威廉都会扣下员工的薪水交贿。
嘶......
他牙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小员工,周薪连两镑都够呛,还是按kpi给的。要是被警察抓住一次,估计今年都要打白工了。
更不用说现在,他和地上会爬的尸体唯一的差别就是另一个已经裂开了,被人发现连脑袋都有危险。
必须得先把事情遮掩过去。
亚格尔一边把剩余的一点点漂浮血管摁回手上,一边从一堆血糊拉叉中摸出一个怀表。
“抱歉老板,刚才是私下里来找我的顾客发出的声音,他来鉴定怀表。”
“那个人好像脑子有什么问题,尖叫着什么诅咒诅咒的,从窗户上翻下去了,所以才很响,但他的表还在这里。”
“纯金的。”他小声强调重点。
“怎么办,那个怀表是不是真的不详啊?我们要不要等警察来了问一下?”亚格尔虚伪地装出很不知所措的感觉。
废话,能吉祥吗?人都炸了。
他在心里偷偷吐槽。
“什么?”听到‘纯金’这两个字,老威廉的声音果然一下就高了八度。
“给警察?你脑子进水了吗?我告诉你,我今晚就要见到这个怀表。这是店里的财产,你休想让他冒险!”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楼下汉克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威廉,快下来!警察来了!”
老威廉话语一顿,好像在纠结要不要现在把怀表拿走,亚格尔在门内都能听见他焦急地敲手杖的声音。
别试图开门,别试图开门.....
亚格尔默默祈祷。
然而很奇怪的是,就算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正常了很多,他依然并不畏惧地上这些血肉,甚至也并不是很害怕被发现。
全部杀掉就好了.....?
不对,这么多人,容易失败吧。
他下意识没有质疑‘杀出去’这个出发点就有问题的选项。
好在最后,老威廉还是转身下楼了,走之前恶狠狠地警告:“把我的怀表藏好了,被警察发现了你就完了!”
脚步声‘登登’地远去。
亚格尔松了一口气。
伱的怀表?老威廉,你真该去吊路灯啊!
说起来,把这个怀表交出去好像也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亚格尔把怀表用手简单地擦了一下,看清了上面的纹路。
就算他不知道某些蠕动的尸体在死之前对怀表干了什么,就它目前这种半死不死的状况,这东西肯定有什么不对。
但为了他的人生安全也只能先这样了。
血被擦干净了后,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雕刻得很精细的金表,光正面的镂空花纹就能让这只表一百镑起步,更不用说里面带宝石的指针和齿轮了。
这么昂贵的怀表本来不应该沦落到来这种小典当铺卖的。
亚格尔摁开前面的表盖,仔细检查了一下内部。突然,他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表盘上有一行他之前记忆里没有见到过的文字。
在正中心,已经停止走动的指针旁边,他看见了一行半透明的奇怪字体。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但是他却莫名知道它的意思。
昏暗的室内,黑发血衣的青年吐出了一声古怪的发音。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