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中,
只听得车厢外那少年吆喝道:“义父,天渊城到了。”
李源闻言,忙作揖,道别:“前辈,晚辈多有打扰,就先行一步了。”
乾益通微微一笑,说道:“数盏茶而已,今日与李道友畅谈,多有收获,日后道友若有时间,还请多来千渊商行里坐坐。”
说完,乾益通从车厢壁龛中,拿出一物送与李源,复叮嘱道:“数十里内,只需鸣此笛,便能联系到本道。”
李源凝神望去,
只见其掌中躺着一个一寸长的玉质黄笛,灵光湛湛,甚是非凡,
此物唤作魂笛,乃是用玄渊中特产的魂石制作而成,
其中输入己身一丝神魂,只需使用者吹响此笛,数十里之内,无论千隔万阻,均能联系到魂笛主人,
乃玄渊中罕有的信器,
李源收起此魂笛,深深凝望了一眼乾益通,道曰:“前辈,你我若有缘,自会再相逢。”
说完,他下了车辇,抬头向西望去,天渊城已近在咫尺,
遂,纵起身行,疾驰而去。
乾益通目送李源驰到天渊城城门下,这才复又钻进车厢之中,
随后,
那少年扬出一个鞭花,击了一下渊驼,喝道:“驾——”
渊驼吃痛,却也不言语,扬起蹄子继续向前缓缓行去,
这时,
少年得了空,便问道:“义父,初次相逢,你便把魂笛这等重要信物送与他人,未免也太过不妥。”
乾益通闻言,没有立刻回答,
却是用手把那帘子撩起来,用一根丝带绑好,望着少年说道:“满志,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且问你,数月之前,清源门升仙大会,共有几人叩开那仙门?”
“三人!不对,是两个半。有一人好像身具那‘断神之体’,并没能拜入那内门,只能入那外门。”少年乾满志回忆道。
“那么,拜入外门的那人,又姓甚名谁?”乾益通面上微微一笑,问道。
“呃?好像也是姓李,名源,该不会是此人吧?”
少年惊讶地道:“此人不是身具那‘断神之体’而不能修行么?为何现如今却连我也感应不到他的修为了?”
“莫不是有人冒充此人不成?”
乾益通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此人便是那清源门外门李源,数月前,你我出那天渊城东门之时,我便见过其一面,当时他还是炼气三层,清玄真气初成,收放还不太自如。”
“而数月不见,此人已经破入土境,与你一样同为炼气四层修为,但若论神识,此人神识凝练浑厚,恐怕远高与你,与我估计也相差无几。”
“清源门真是俗物迷身,有眼无珠啊!”乾益通连连叹息。
少年满志闻言,心中暗自思量道:“清源门乃玄渊第一大宗,若此人真为清源门弟子,自当要结识一番,以助车行日常行走。”
“只是义父又言那清源门俗物缠身,却是有些不妥。”
思到此处,乾满志便开口问道:“义父何出此言?。”
似乎此话,问到乾益通心坎上,
他复又叹道:“你想,此人即便受那‘断神之体’所阻,数月便破入土境,不正是说明此人道赋惊人?”
“而那清源门,故弄玄乎,在那升仙大会上设下诸多难题,可谓花招百出,却唯独测不出此人道赋高低,岂不是令人笑话?”
“依我看,那升仙大会,实为一场敛财大会,哪个与会之人,不是一掷千金,只求能进去一搏?”
乾满志眉头一皱,似乎有所思,便反驳道:“义父这话也不全对,就拿此次升仙大会来说,那神童度飞仙,以数岁之龄便破入土境,叩开仙门,难道不是这升仙大会之功?”
听到少年的反驳之语,乾益通似乎心中有一丝无奈,暗叹一口气,便道曰:“仙道渺渺,仙赋自然也难测定,想以人心以度天意,那是痴心妄想。”
顿了顿,他继续缓缓说道:“这修行之途,贵在持恒。”
“若无此心,即便你数岁破入五境,十余岁便炼气大圆满,到头来也是蹉跎一生,筑基无望,最终变成一柸渊尘,留在这玄渊之中。”
“而若持此意,即便你十余岁,甚至二十余岁才破入五境,也能在不惑之年筑得道基,正式踏入那无上仙途。”
谈笑间,乾益通须发飞扬,心驰神往。
少年闻言,也是心旗摇曳,
筑基,
于己身之内,辟得紫府,踏入无上仙途,
这可是无数修行者,魂牵梦绕,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片刻后,
少年满志从恍惚中回到现实,苦笑道:“义父,你又在画饼说笑了,哪里有人十余岁,二十余岁才入五境,却能在不惑之年筑基成功?”
老者乾益通闻言,却是双目骤然一亮,道曰:“怎么没有?那清源门三长老刘渊堂,便是二十三岁破入五境,四十有一便筑得道基,从而正式踏上仙途。”
刘渊堂之事,
在玄渊之中,广为流传,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堪称神迹。
乾满志闻义父拿此人来反驳自己,久久无语,
最后他才呢喃道:“如此神仙人物,这玄渊之中,恐怕数百年才出得一位,义父又是在说笑了……”
两人一时无言,
商队缓缓进了天渊城,行了数百米之后,右转拐入千渊车行后院,
骑乘渊蜥的几位道人,把那渊蜥一栓,便说笑着去那醉香阁玩乐,
少年闻言,眉眼间也是一阵意动,忙跃下车,安置车辇,
乾益通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叮嘱道:“满志,夏祭之前,按照惯例还有一镖大货要送,此非常时刻,你还是不要去那醉香阁,找那青霞仙子了。”
少年闻言一愣,有些不悦地道:“义父,你也知道,此次奔赴那渊原,我已经数月没见青霞了,
”
“而我所修行的《阴阳决》恰好忽有所感,正要与青霞一起参悟一二,希望能破入火境,达到炼气五层修为。”
“还请义父理解一二。”
乾益通闻言,眉头皱得更加深,
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怎么我收养的这个义子,不知道为何,最近却也是有些不听劝说,让人闹心。”
“难道是被那所谓的青霞仙子迷惑住了?”
想到这里,
乾益通的心中骤地一紧,眼神逐渐犀利起来,盯着乾满志训斥道:“胡闹!满志,你身在车行,又走南闯北多年,难道不知这里面的规矩?”
“俗言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但你要知道,那勾栏瓦肆之地,远比这几个行当还要复杂,还要令人不齿。”
顿了顿,
乾益通继续教导道:“你也不想想,那醉香阁独霸玄渊之中的皮肉生意,岂是易与之辈?那青霞仙子,乃炼气二层的修为,不去好生修行,却去那勾栏之所坐台,又岂是常人之理?”
“那是一个温柔乡,更是一个销金窟,为父这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修士,就倒在这女色之上,修为毫无寸进,钱财一掷千金,直至一无所有,流浪渊原,枉过一生。”
“满志,你要切记,那青霞仙子实为一红粉骷髅,而不是良家伴侣,你那《阴阳诀》不修也罢。”
一番教导下来,数息已过,
乾满志微微低着头,诺诺应和道:“孩儿知道了。”
心中却是满不在乎,暗暗思道:“这《阴阳诀》委实玄妙,既不用苦修玄法,也不用祭炼血魂,只需阴阳交合,便能相生相济,修为大涨,实为一本上佳的功法”,
“待我与青霞仙子再双修上数年,定然能破出五境,炼气大圆满,说不定还能与青霞仙子一起筑得道基,共踏仙途。”
想到这里,他心中方才生出的些许不快,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身的心思均都系在了那青霞仙子身上,眉眼间也是一片喜色。
乾益通见义子低头不再言语,摇摇头,微微叹叹气,缓缓步下马车,向车行大堂走去,
这番话,
这件事,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训斥、叮嘱、教导、规劝过乾满志,
但,每次乾满志都是口头答应,背后阴违,屡次不改,
他也曾派人调查过那青霞仙子,以及乾满志修行的那本《阴阳诀》
也只能查出,
那青霞仙子,与那清源门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阴阳诀》,乃是一本在玄渊之中,广为流传,却罕有人修炼的功法,
他十分怀疑,此决是那醉香阁在玄渊中四处散播,以豢养恩客。
思到此处,
乾益通复又叹了口气,
唤过一名管事,低头细细叮咛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