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熙的伤,好得很快,在到达大棠的京都之前就已经痊愈了。
入京前,阿萱特意找到了哥舒阿依,给了她两条蒙面巾,告诫她千万不可在人前露面。
当年哥舒阿依来大棠时,意气风发,几乎是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告白梁煜,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无所畏惧。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城的百姓或许对她这个极其勇敢的女人还有印象,难保其中没有个记性好的,一眼就能认出了她来。
若真是当着陈鸿熙的面认出来,那事儿可就大了。
所以,回到大棠的京城之后,哥舒阿依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陈鸿熙问起来便说是不想给陈鸿熙添麻烦,让他去专心做他的事。
不过,虽然没有出门,可对于外头的一切她都是清楚的。
比如,阿萱跟梁煜终于要下去崖底了,哥舒阿依知道,从今往后或许他们就见不到了,她想再去看阿萱一眼,又怕被人认出来,犹豫再三还是做了罢。
而事实也正是如她所预料到的一样,阿萱跟梁煜的死讯传来,震惊了大棠上下。
是夜,陈鸿熙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光。
哥舒阿依缓步行至他身旁,缓缓坐下,跟着他一起抬头,却是问道,“今晚的夜色有什么特别的吗?”
“二皇兄跟二皇嫂死了。”陈鸿熙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哥舒阿依微微一愣,并未接话,心头却是有些狐疑,陈鸿熙这是在伤感?
可,以陈鸿熙跟阿萱梁煜的关系,他完全没必要啊!
就听陈鸿熙接着道,“他二人的尸体还是本皇子亲自带回来的。”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忽然冷笑了一声,“可是阿依,我不信他们就这么死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心头一惊,却一点都不意外。
生性多疑是陈鸿熙的特点,在一件事之上,他会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位置上去冷静分析。
所以,哪怕尸体是他领回来的,他依旧会有所怀疑。
毕竟,阿萱跟梁煜这样厉害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哥舒阿依眉心微拧,她知道自己不能劝陈鸿熙,否则陈鸿熙定然会反问她一句,你为何就这么确定他们死了?
所以,她只淡淡叹了一声,道,“你若不信,就去查,若他们真的没有死,那肯定会有破绽。”
听到这话,陈鸿熙的目光方才从星空上转移了下来。
他看着哥舒阿依,眼中带着宠溺,“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是我疑心太重。”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只想着,你既然怀疑,那就有你怀疑的道理。总归那些事我也不太懂,选择支持你就行了!”
这话,极其暖心,陈鸿熙伸手便将其搂入了怀中,也终于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人无条件支持着自己的那份暖意。
哥舒阿依不知道陈鸿熙是怎么查的,更不知道阿萱跟梁煜是如何应对的。
只知道,几日之后,陈鸿熙便告诉她,他们要回陈国了。
她坐在马车里,亲眼看着陈鸿熙将人下葬,虽然她心里清楚那不是阿萱,可不知怎的,心中总归还是有些悲伤。
大约是因为,有些人真的一别就是一辈子吧!
所以,等陈鸿熙回到马车上来时,便见到了哥舒阿依微红的眼眶。
不过,他并未觉得这有什么。
这一路来,阿依跟二皇嫂的关系很亲近,如今二皇嫂死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悲伤的话,反倒是有问题。看书喇
他伸手,将哥舒阿依搂入了怀中,轻柔安慰着,“好了,都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他要做的事了。
两个月后,他们回了陈国。
陈鸿熙一到京城便入了宫去,很晚很晚才回来。
哥舒阿依伺候着他熟悉后,他便搂着她躺在了软榻上。
而哥舒阿依躺下后,目光恰好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大箱子上。
她不禁好奇问到,“你不是说,这是要先给你父皇的宝物?怎么还在这儿?”
他今日进宫,不就是献宝去了吗?
陈鸿熙的目光极为幽深,看着那木箱子,脑海中所浮现的事今日陈琮的表现。
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是想看看,他还有几分良心。”
这个‘他’所指的是何人,哥舒阿依一下子就明白了。
从前,陈鸿熙是依附于陈琮的。
因为在那个吃人的后宫,在那个尔虞我诈的朝堂,只有陈琮能保得住他。
可如今,她却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反叛。
她忍不住问他,“那怎么才算是有良心,怎么算没有呢?”
陈鸿熙一根手指挑起哥舒阿依的一缕头发,一下又一下的绕着,“他若是将我给他的东西拿去换念念的性命,我便算他有良心。”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不免有些诧异地看向陈鸿熙,“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个孩子的死活。”
难不成,陈鸿熙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坏?
但陈鸿熙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哥舒阿依明白,一个人的本质是改不了的。
只听得他冷声一笑,“我自然不会在意那孩子的死活。可那孩子的爹娘为了寻那宝物丢了性命,如若父皇连这都要占为己有,就证明他根本没有旁人看上去的那么在意梁煜,甚至,他也从不在意淑贵妃。”
“在外人看来,父皇最宠爱的便是贵妃娘娘,最疼的是五公主,可倘若他最后连梁煜跟阿萱的孩子都不救,就证明他这个人心里最爱的是他自己。”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冷笑了一声,“阿依,你知不知道,本皇子一直以为自己内心阴暗全是因为幼年时见到母妃被欺辱,可如今却发觉,兴许不是的,兴许,我身体里本就流着阴暗的血。”
随了陈琮。
哥舒阿依眉心紧蹙,“那若是他没有良心,你会怎么办?”
“没有良心,就证明他心里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他可以舍弃所有人,包括本皇子,那,本皇子总得先下手为强,保住了自己跟母妃的性命,对吗?”
“阿依,本皇子是自保,本皇子没做错。”
他淡淡的说着,哥舒阿依没有回答,也知道陈鸿熙不需要她的回答。
因为,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