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宾客的见证下,两对新人拜了天地,正式成为合法的夫妻。新娘子在礼成之后则送进了洞房,这是宣国留下来的规矩。
黎子信坐在宣国皇帝的右侧下首,莫川和另外三名随侍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今天的黎子信亦是精神奕奕,羽扇纶巾。绛紫色的龙纹锦袍,头戴嵌玉金冠,让这位年轻的君主看起来气宇轩昂,俊逸非凡。
他在座上端坐着,眸中却是波光流转。他几乎能感受到凌烨那犹带一丝郁悒的情绪,那双冰寒的眸子始终带着殇淡,一点也没有将为人夫的喜悦之情。相比之下,燕王凌佑则是笑容如沐春风,左右逢源的与宾客敬酒致谢,彼此间谈笑风生,倒是颇尽地主之谊。
若是此刻小薇在这里,她看到凌烨如此孤寂冷情的笑容是否还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再介入他的生活呢?他不知道在小薇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事,让她宁愿忍住内心的痛苦,思念和煎熬而不与凌烨相见。难道她是害怕凌烨会嫌弃她已成他人妇的事实吗?
若凌烨会因此而嫌弃小薇,那他就不配为小薇所爱。黎子信眯着眸子暗自叹息了一声。
酒过三巡,随着殿中丝竹之乐的转折,一群华衣丽服的舞姬从殿外鱼贯而入,诸女长袖曼舞,无数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在长袖的轻扬之下翻飞于殿中央,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迷醉。那几十名美女有若万花初绽,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有一个黄色华服的女子犹如盛放到极致的秋菊。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凌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但更多的是怀疑和担忧。因为那黄衣女子并非一般的舞姬,而是他安置在飘翠楼中的柳弯弯。
为何她会进宫献艺?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
随着乐曲的急转,黄衣美人单脚为轴,长袖舒展,娇躯随之旋转,黄色的缀白色流苏裙裾如同万花齐放向四周铺开,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忽然,柔弱无骨的身子腾空而起,广袖中飞出一条红色的绸缎。巧力直抵殿中横梁。绕梁两圈,玉手紧抓红绸,凌空飞起。几十名美女围成一个圆圈。玉手挥舞。黄衣女子玉足轻点,眼中莹光流动,顾盼之间,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
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皇帝凌延端坐在御座上。嘴角微扬,眼光始终随着女子的优雅身姿而流转。凌佑不自觉的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父皇,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难道这一切都是母后安排的?让弯弯在大婚之日进宫献艺,她是故意要让弯弯引起父皇的注意么?为何母后连自己儿子的大婚都不惜利用?
凌烨丝毫不为此刻赏心悦目的歌舞所动,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猛灌着酒。抬起依旧清明冰冷的眸望了身后伺候的婉儿一眼。问道:“枫,回来了吗?”
婉儿轻轻的点点头,俯身附在凌烨的耳畔小声的说道:“尉枫他已经回来了。公子且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凌烨露出清寒冷冽的笑意,又将手中的白玉酒杯送到唇边,仰首一饮而尽。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但是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所有的官员都进宫赴宴。正好趁这个时机潜进他们的府中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到时候。证据在手,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一网打尽。朝中的党派毒瘤由来已久,要将他们一一清除,绝非易事。
“公子,您还是少喝一点吧,多吃些菜吧,空腹饮酒的话胃又要难受了。”婉儿忍不住劝道。
“嗯!”凌烨只是淡淡的冷哼一声。扫了对面的黎子信一眼,带着优雅的笑容朝他敬了一杯!黎子信举起酒杯,露出邪魅不羁的笑意。
殿中歌舞依旧,明媚的烛火之光照射着殿中众人微醺的嘴脸,有些人似乎已经不胜酒力,丑态毕露了。凌烨冷冷的扫视一周,起身独自离开。夜幕已经降临,御苑之中的假山上,月光披洒下的人影丰姿卓绝,红色的袍角在风中微微扬起。望着头顶高悬的明月,心绪不知已飞向何方。
“怎么抛下一殿的宾客独自跑到这赏月来了?”黎子信颇带调侃的声音在后面淡淡的响起。
“上来吧!一起赏月!”凌烨回过头,露出清隽的笑容。
黎子信身子轻轻一腾,稳稳的落在假山上。二人并肩而坐,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今晚你似乎喝了很多!”黎子信说道。
“做人不是应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吗?”凌烨笑着回道。
“这并不符合你的性格!”
“哈哈,人是会改变的。”
“还没有恭喜你呢!”黎子信目光炯炯的望着凌烨,笑道。
凌烨的眸子微微有些黯然,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若是恭喜,该是我向你道贺才对。雪儿怀孕的事我听说了,对她好一些,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等到失去的那一刻才会追悔莫及,我希望雪儿能够幸福,你,千万不要辜负她!”
黎子信点点头,拍了拍凌烨的肩膀,似是保证的回道:“雪儿是个好女子,我会珍惜她的!”
静谧的空中忽然绽放起色彩绝丽的烟花炮竹,随着砰的一声,数十朵五彩缤纷的花朵出现在夜空中,黎子信和凌烨抬头望着大放异彩的天空,一枝枝的花朵在片刻的绽放后悄然熄灭,幻化成小火花慢慢降落下来。
宫人们无不停步驻足,如痴如醉的仰首观望。他们无不啧啧称奇,议论和赞美之声在皇宫内苑里传荡着。
“繁华空遁,梦偏冷。生死枯等,断人魂。烟花易冷,人事难分。辗转一生,残灯灭。累世情深。寄红尘。”凌烨悠悠念着,神色执着而凄迷。
黎子信听着这样悲戚的诗词,心却是了悟的。烨的故事里有多少断肠,诉不尽的相思,在一遍一遍的传诵。他那孤单的背影,道不尽,有太多无奈。所以他叹人生,不过烟花般易冷,绚烂过后是无尽的苦痛。他强忍住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终是没有将小薇的消息向他透漏半分。或许。他还是太过自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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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宫里鸳鸯红帐暖。练妍珊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寝宫的凤床上,等待着她的夫君来为她揭开盖头。
从她接到赐婚的旨意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凌烨。小姑姑的儿子,虽然他们不曾谋面,但他的绝世丰姿却是早有耳闻,这让这个怀春的少女充满了好奇和期盼。
作为练家的嫡女,她知道自己的婚配从来都不由自己。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她说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皇家的儿媳,会是将来的皇后。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会成为凌佑的王妃,没想到大姑姑背弃了对爹的承诺,放弃了自己的侄女而选择镇北将军的女儿。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恨恨的对爹说:“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寝宫中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厚重的头饰压得她的脖子都快折了。她不耐烦的将头上的红色盖头扯下,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蛋。眉眼间的神韵与皇后练韵柔如出一辙,果然是一个标志的美人胚子。
她细细的打量着寝殿。很精致清雅的装饰,一点也没有奢靡的气息。想必他定是清高俊逸之人。殿中的熏香炉中有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案上龙凤呈祥的红烛发出哔啵一声脆响,窗柩上随处可见大红色的喜字,还有百子千孙的红色剪纸。
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难道是他回来了?
练妍珊小脸有些潮红,心开始怦怦的跳动起来。她忙回到床边坐下。将盖头匆匆的重新盖好。
凌烨满身的酒气,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寝宫的门口,他的身后除了婉儿还有几个婆妇随同,据说他们都是这宣国的好命婆,专门为皇室成婚的贵人撒帐,为他们祈祷早生贵子。
婉儿推开寝宫的殿门,一干人鱼贯而入。
凌烨冷眼扫向床沿边的新娘,在好命婆的催促下,走向床边坐下。
“呵呵,请殿下为新娘子揭开盖头!”一个身形圆润,穿着大红色团福字绣花的好命婆笑呵呵的说着,胖乎乎的手上递过一把秤杆。
凌烨接过来,轻轻一掀,新娘子姣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婉儿眼前一亮,忍不住都要赞道:好美!
“新郎新娘请喝交杯酒,从此后举案齐眉!”另一个好命婆将托盘送到新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新娘子脸上红霞菲菲,偷偷的抬头望了一眼凌烨,只一眼,她就愣住了。这个绝世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吗?天呐,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犹自发呆,凌烨已经将酒杯握在手中,无言的望了她一眼。目光交触,练妍珊猛的低头,瑟瑟的从托盘上拿起酒杯。为何,他的眸子那么冰凉?连一丝暖意也没有。
一连串的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像落雨般从他们身旁撒向帐内,寓意:早生贵子!
该完成的礼节都已经完成了。好命婆跪在地上,将新郎和新娘的袍子系在一起,婉儿笑着替凌烨打赏了她们后,就跟着好命婆一起退出了寝殿。
偌大的宫殿中只余凌烨和练妍珊二人。新娘略带娇羞的低着头,扯着手中的红帕。凌烨低头将二人绑着的衣袍解开,站起身来,眸中一片清冷的望着练妍珊,说道:“今天你也累了吧?早些休息吧!”
练妍珊闻言,脸顿时红彤彤的。她巧然一笑:“让珊儿服侍殿下歇息吧!”说完径自走到凌烨面前,白皙的柔荑轻轻的抚上凌烨腰间的玉带。
凌烨轻轻的将她的手拂开,淡淡的说道:“你歇息吧,今晚,我到偏殿睡!”
凤眸在瞬间睁得大大的,她似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一般,掩着嘴,问道:“殿下,是不是珊儿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改的!”她想不明白到底自己这短短的一瞬间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新婚之夜,他的夫君竟要让她独守空帷。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对不起!”凌烨转身就要离去。他的头很昏沉,今晚的他喝了不少的酒,现在酒劲已经上来了,让他忍不住,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练妍珊望着背对着她将要离她而去的丈夫,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不,新婚之夜,她就要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了吗?这要让他们练家颜面何存?
她追了上去,从后面紧紧的将凌烨抱住。口中溢出的是娇软的呢喃:“不,不要离开我。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啊!”
凌烨的身子一僵,站在原地。
练妍珊见凌烨僵在原地,转身走至他的面前。纤纤玉手轻轻的抚上那颠倒众生,只让她见一眼就已经沦陷的面容。那双如夜幕般冥黑的眸子为何满是哀伤?难道他是被迫才娶自己的吗?不然,他何以这么伤心?
凌烨修长的手握住练妍珊抚触自己脸颊的柔荑,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薇的笑脸,他的薇总是喜欢一袭白色飘逸的纱裙,长长的秀发淘气的垂落在双肩,双眸似水,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
他的眼神满是宠溺的温柔,喃喃的问道:“是你吗?”
练妍珊错愕的望着凌烨,她似乎还无法适应这截然不同的转变。但她无法抗拒那双眸中隐藏的强烈爱意,点点头,回到:“是我!”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好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一丝祈求。
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让他选择用冰冷的外表掩藏内心的哀伤?
“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练妍珊眼中有晶莹的泪,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何他看她的眸子透着虚无,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一样,她或许只是他内心里隐藏的那个人的替身罢了。可是,她愿意,只要他能留下,她有信心自己可以慢慢走近他的心,给他温暖,取代他心中的那个人的位置,帮助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菱角分明的薄唇轻轻的覆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犹如蜻蜓点水,在练妍珊的心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她轻轻的闭上双眼,双手攀上凌烨的脖子。
辗转缠绵,怀中的佳人娇喘连连。脑中再一次出现的是薇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狠狠的将自己推开,转身跑向那无边的黑暗。
头脑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明,他猛地睁开眼睛,无情的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练妍珊花容失色的望着凌烨,泪水簌簌落下。
凌烨将唇上沾染的胭脂草草的擦掉,心中万分懊恼自己刚才那犯浑的行为。怎么可以?自己怎么可以让薇那么伤心?
“为什么?既然你不爱我为何还要娶我?”练妍珊声泪俱下的指控道。
“对不起!”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后,凌烨似乎再也无法承受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逃离似地打开殿门,绝然而去。
满殿的清幽和孤寂,那依旧跳跃着的红烛是道不尽的讽刺。练妍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望着那半开着的殿门呜呜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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