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钱嬷嬷是王爷派来统管府里事务的。”一个姓郭的婆子低声嘟囔着,说话的声音却是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周围竟然有人还点头附和。
宁琪璇冷哼一声,语气不徐不急地说道:“郭婆子,有件事,我想你没弄清楚,你们的卖身银子是没有走公账的,也就是说买你们的不是丁管事,更不是京城王府里的谁,买你们的是我,我,戚璇才是你们唯一的主子。”宁琪璇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纸张来。晃了晃,“都看清楚,我手里的就是你们的卖身契。也就是说,你们在场的人的生死全在我的手里,要打要杀还是要赏,全在我一句话。以后,谁的话该听,谁的话不该听,都心里有数了没!”
“可是,小姐不也得听王爷和钱嬷嬷的。”郭婆子不怕死地反驳道。
宁琪璇冷冷地看着钱婆子,嘴角一翘,从手中的纸张中抽出一张来,把其余的重新放回袖袋里,一边慢悠悠地折叠着那张被抽出来的纸张,一边对旁边的小许氏说道:“去,叫宝柱喊了牙婆来,把郭婆子发卖了,立刻马上!”
“是。”小许氏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小姐会突然就要发卖了郭婆子。郭婆子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姐,小姐,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小姐,饶了我这一会吧。”
宁琪璇冷笑,只是说错话那么简单吗?这是态度问题,潜意识里,郭婆子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主子看待,所以,才会在钱嬷嬷出现后就左右摇摆,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戚璇并不打算提醒郭婆子,她冷冷地扫了院中几人一眼,身子笔挺地站在廊下,一言不发,一副定要等到牙婆过来亲自发卖了郭婆子的架势。
菊清吃力地搬了张太师椅出来,放到宁琪璇身后,扶着戚璇坐了上去。
宁琪璇拉着菊清的手,低声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伤得怎么样?”
菊清微微摇了摇头,“涂了药,好多了。”
宁琪璇握着菊清的手紧了紧,冲她感激地一笑,不再多话。菊清屁股上的伤,她刚才也是看过的,比秀兰的轻一些,只是有些红肿,没有破皮。
郭婆子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上了,一边磕着头一边求饶道:“小姐,我错了,小姐,饶了我吧。”
宁琪璇却是不为所动,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眼光瞟都没瞟郭婆子一眼。
院中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有那机灵的丫鬟跑去端了一杯茶来,讨好地递给戚璇。
宁琪璇却没有接,冷冷地看着那个丫鬟,问道:“我让你去泡茶了?谁让你擅自离开的!”
丫鬟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了下去,手上的茶杯微微颤抖却不敢让它摔了。“小姐,我,我……”
丫鬟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宁琪璇却是已经缓了神色,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柔声说道:“我喜欢机灵的丫鬟,但是,却不喜欢太过机灵的丫鬟,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丫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宁琪璇却没心思顾及她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权当她已经明白了吧,“恩,站到一边去吧,以后,好好当差。”
“是,小姐。”丫鬟欣喜若狂,忙站了起来,与菊清两人一左一右分立在了戚璇两旁。
倒座房的一间小耳房内,丁顺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丁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丁大和大孙子丁宝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说说你们,啊,当时什么情形你们看不明白啊?小姐才多大的人?说得难听点,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钱嬷嬷有王爷的亲笔信在手,又是带了一大帮子人过来的,小姐一个奶娃娃,还能斗得过她?你们就这么傻不拉几地就这么站了位了,以后,还有你们的好日子过吗?”
丁大梗了脖子说道:“爹,小姐是主子,那钱嬷嬷再厉害也是个下人。我们肯定是要帮着小姐的啦。”
丁顺冷笑,“俗话说得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王妃故去了,王爷又宠着庄侧妃,庄侧妃又是庄阁老家的千金,我估摸着啊,这宋王妃之位迟早都得落在庄侧妃手里。钱嬷嬷可是庄侧妃的人,她一来就跟小姐对着干,天知道小姐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们远避京城,留在这偏远的靖州,不就是为了少惹是非吗?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事,大家都不出头,就你们几个急冲冲地就往前冲,枪打出头鸟,知不知道!万一惹恼了钱嬷嬷,要把你们给发卖了,可怎么办!特别是你,宝柱,为了你的户籍问题,我们费了多少心思,担了多少风险?你行事如此鲁莽,万一被钱嬷嬷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后果,你承担得起码?”
小许氏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丁顺的话,说道:“爷,宝柱户籍的事,我已经跟小姐摊牌了,小姐说了,会保我们周全的。”
“什么?你说什么!”丁顺吓得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小许氏。
小许氏跪了下来,语气坚定地说道:“爷,宝柱户籍的事,我跟小姐说过了,小姐说不怪我们,还答应了会帮我们周旋。”
“胡闹!”丁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谁让你把这事说出去的?你以为你这是大义灭亲呢?错,你这是把我们都推进了死胡同,会要了全家人的性命的。”
小许氏不慌不忙,缓缓地说道:“爷,小姐绝不是你所见到的那么简单,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小姐终归是主子,钱嬷嬷再体面那也不过就是个下人。”
“你知道个屁!”丁顺不等小许氏把话说完,打断了她,怒吼道:“这世上,奴大欺主的事还少吗!她一个小娃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你们竟然也敢把宝押在她的身上?脑子进水了还是眼瞎了?”
小许氏也被骂出了气性,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小姐让宝柱去请了牙婆进府,她要发卖下人。宝柱,你赶紧去一趟吧,小姐还在院中等着呢。”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屋子。
“好,我这就去。”丁宝柱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丁顺,说道:“爷,小姐有吩咐下来,我先去办事去了。”
丁顺长叹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嗳。”丁宝柱如获特赦,高声应了一声就跑出去办差去了。
丁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抽起烟来,满脸的苦涩。
丁二没好气地说道:“宝柱也真是的,爹当初就不该担了那么大的风险帮他把户籍给改了。”
丁柳氏阴阳怪气地接话道:“就是就是,还不如帮我们家宝贤改了这户籍呢,宝贤那么乖巧懂事,绝不会惹了他爷不高兴的。哪里会像宝柱和他媳妇那样,处处给家里惹事。”
“够了!都别吵吵了,事情都已经出了,吵吵就能把事给解决了?”丁顺怒喝一声,随即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各自该干嘛干嘛去,别来这里烦我。”
“是,爹。”丁大起身,招呼了丁姜氏一起出了屋。
“哼。”丁柳氏轻哼一声,扭着腰肢,跟着丁二也走了。
“老头子?”丁许氏看着眉头紧锁的丁顺,问道。
丁顺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也出去,我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丁许氏欲言又止,踌躇了半天,还是听话地出了屋。
很快,丁宝柱就请了牙婆来,带着她去见了宁琪璇。
宁琪璇当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把一张卖身契递给牙婆,说道:“我也不要你多少银子,只是有一句话要嘱咐你,郭婆子这个人,却了做奴才最重要的忠心二字,以后啊,你就别把她往大户人家家里送了。”
牙婆神色一凛,忙陪着笑说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绝不敢再让郭婆子出去坏了我的名声了。”
两人一问一答间,郭婆子却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小姐与牙婆的话她听懂了,小姐说不能再把她卖出去当下人,可是,自己本就是奴籍,不做下人还能做什么?牙婆不会那么好心白养着她的,还不知道会把自己卖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受苦受难呢。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被发卖了,绝对不行。
反应过来的郭婆子膝行着来到宁琪璇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乞求道:“小姐,饶了我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
菊清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着丁宝柱说道:“还不快把这婆子给托出去了,吓到了小姐,十条命都不够她抵的。”
丁宝柱闻言,顾不得男女有别,和牙婆一起一左一右地拉着郭婆子出了院子。
宁琪璇看着院中站着的被吓坏了的几人,问道:“现在,你们可清楚了,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