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眼圈红红的不说话，始终低着头。
“幺妹，你去送送，外面太黑了。”
“嗯。”
路上，幺妹开口说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整日不说话？”
“你是家中长女，你爹的腿断了什么也干不成，你娘又是个糊涂蛋，你要想办法撑起这个家。”
“你要分得清对错，你娘做错了事，你就该管。”
“你若是不管任由你娘作死下去，将来你也落不到好。”
“今日她能为了你舅舅把家里的钱全花了，明日她就能为了你舅舅把你卖到妓院去还赌债……”
“我可不是吓唬你，我爹娘就是这种人。”
“我姐出生就被他们扔了，后来家道中落，他们才想起来外面有个女儿，还准备把我姐卖到妓院给我哥还赌债……”
“现在我长大了，家里又遭了难，就又毫不留情把我给卖了。”
“要不是我姐救我，我早就死了。”
“有些人是不配做爹娘的。”
“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弟弟，你也不该让你娘继续糊涂下去……”
春梅听着幺妹的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也知道娘做的不对，可那毕竟是她娘，她能怎么办？
“林小姨，我……我不知道该咋办？”
“你别哭呀，你哭有啥用？”
“你舅再来要钱，你就在门口大闹，就说自己要上吊，让村里人给你撑腰，看你舅还有没有脸再来要钱。”
“你回去劝你爹，你娘再给你舅钱，就让你爹休了她，吓唬吓唬她，看她还敢不敢给你舅钱。”
春梅胆怯的摇头：“我……我不敢。”
“我娘会打我哩。”
“你没长腿吗，她打你，你不会跑？”
“她打你，你就去告诉你奶，让你奶去骂她，我就不信没人治的了她……”
春梅没说话，心里却暗暗记下幺妹的话。
“林小姨，你跟四婶是好人。”
“俺会记住你们的好，俺将来一定会报答你们。”
幺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报答就算了，我就是不想看刘氏耽误了你。”
“进去吧。”
顾春梅带着两个弟弟刚进院子，就听到她娘理直气壮骂人的声音。
“不就借我弟一点银子吗，你至于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他又不是不还了？”
“我又不是不会赚钱？”
“钱花完了再赚就是了，你一个不挣钱的废物，有啥资格管东管西……”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顾尽忠，只见他随手拿起板凳砸了过去。
“滚！”
“好你个顾尽忠，你敢打我。”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我养你吃养你喝，还给你生儿育女，你对得起我吗？”
“人家嫁了人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偏就我嫁了一个瘸腿的废物，我的命可真苦呀……”
刘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不断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为了这个家，出去卖簪子、做宴席、种地、喂猪……”
“家里有一文钱是你赚的吗？”
“你凭啥不让我给娘家人花钱，我大侄子是读书的料儿，等将来他做了官，你不也跟着沾光……”
春梅看着刘氏言语恶毒辱骂父亲的样子，气的小脸通红。
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竟走上前对刘氏大吼：“谁说爹爹不会赚钱？”
“舅舅把家里的米粮都搬空了，这两日是靠着爹爹刻的簪子换的米粮。”
“你说你会赚钱，可是养猪、种菜又不是一日两日能换钱的。”
“做宴席的活儿，也没人用你……”
“往后还不是要靠着爹爹刻簪子赚钱为生？”
“爹爹，你明日不要刻簪子了，让娘自己出去赚钱，我看她能赚多少……”
“要是娘赚不来钱，就让娘去找舅舅要钱，舅舅整日来借钱，现在咱家无米下锅了，他们也该还钱了。”
顾尽忠和刘氏都愣住了，这……这还是那个三脚跺不出一个屁的大闺女吗？
今日怎得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刘氏反应过来，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死妮子，你翅膀硬了，敢教训老娘了，看我不打死你……”
“小畜生，我怎么不早点掐死你……”
春梅在她起身之际，撒腿就跑。
“你敢打我，我去告诉我奶，让我奶把你休了，看舅舅们养不养你……”
刘氏瞪大眼睛，气的火冒三丈：“你敢，你给我回来。”
顾尽忠大吼：“别追了，你是要把一家子逼死才甘心。”
刘氏还是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春梅，狠狠揍了一顿，把怒火都发泄在孩子身上。
可是春梅不后悔，她反而觉得今晚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出来才痛快。
她觉得四婶才是对的，她之前就听说过四婶的娘家人是怎么对四婶的。
若是四婶不反抗早就被卖到妓院了，哪有如今这般好日子过。
所以，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否则她以后绝对会被娘卖到妓院去。
“来人啊……我娘要把我卖到妓院去……”
“救命啊……我不要卖到妓院给舅舅还赌债……”
春梅拼了命的喊啥，声音又洪亮又尖锐，喊的满村子人都听到了。
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杨氏，看到刘氏在打春梅，抄起门口的扫把就往刘氏身上招呼过去。
王氏也跟着将刘氏按在地上，她不打，让婆婆动手。
“大嫂……你还是不是人，你竟然为了给你弟还钱，要把自己亲闺女卖到妓院去？”
“你这种人不配当娘……”
“我没有，别听这个死妮子瞎说……”
刘氏简直气疯了，但是没人听她的解释，杨氏趁机把所有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想起那些钱她就一阵肉疼，他们老顾家一文一文苦出来的钱，被她眼都不眨的给了娘家人，如今还要卖她孙女。
这样的儿媳不能留了。
杨氏跟王氏一起拽着刘氏到了大房租的破院子里。
“老大，休妻吧，咱们老顾家要不起这样卖儿卖女的儿媳。”
“我没有，我啥时候说要卖闺女了，都是这个死丫头瞎说的。”
春梅此刻也有些怕了，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娘，让娘改一改性子。
可没想让奶真休了娘！
“死丫头，你想害死我，还不告诉你奶实话。”
刘氏一吼，把春梅吓哭了：“奶，是我瞎说的，我娘没想卖我。”
杨氏眼睛一瞪：“你这丫头，这种话也能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