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陈夫人。”谢云迢面上笑意极其温和,她朝着陈夫人招了招手,颇为亲热:“未曾想竟在这遇着你了。”
陈驰如今已经是刑部尚书,虽然生了官职但是这陈家毕竟是白衣出身,在汴京也没有什么根基,福柔县主能够邀请陈夫人倒是挺让人惊讶的。
陈夫人对谢云迢也算是熟悉,今日一见不如前两次那样拘谨,大大方方的回了谢云迢的话。
大约是贵气养人,陈驰升官之后陈家在汴京的地位高了不少,连带着之前看不起陈夫人的那些贵人也是态度大转弯,对陈夫人热切不少。
有这种贵气养着,今日再一见陈夫人,谢云迢觉得很惊讶,她仿佛如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一个人。
她与陈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众丫鬟婆子,女使贵女们簇拥着进了亭子。
一进亭子,这熟悉的人也就更多了,大多都是见过面不曾深交的,不过福柔县主刚刚到汴京就能结识这么多高门贵女,也算是有些本事的。
“福柔真是有本事,竟然能够请的动长公主殿下,前些日子我给殿下递帖子,殿下可是连个回信都没给我呢。”
这声音平淡,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但是在这平淡的声音之下,却仿佛又是极其正常的话。
谢云迢刚刚入座,就听见了这样一道声音,她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了坐在亭子一侧的清安郡主。
清安郡主一身青衣,头上戴着简单的银簪,耳坠白玉环,桃花面,朱红唇,虽然穿着简单但是却极其有气势。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不过是弱冠之年,但是面容俊俏,风姿绰约,与清安郡主也极其亲密。
谢云迢瞧了一眼就知道,这定然是清安郡主养的面首了。
清安郡主,成王之女。
成王一脉乃是太祖皇帝废太子血脉,虽是废太子,但是也是皇家血脉,由太祖皇帝至今已经历经三代帝王,而成王不过是给个尊荣的闲王。
成王因病早逝,只留下清安郡主一个独女,父早逝,母软弱,又因为是太祖废太子一脉不怎么受待见,清安郡主虽有个郡主之名,但是废太子一脉到她这里也就断了,没有男丁,也没有了皇家殊荣。
清安郡主只顶个郡主名分,守着那空着的成王府,虽然是郡主,但是因为成王府败落,与汴京这些名门贵女实在是无法比较。
不过这清安郡主是个胆子大的,她并没有嫁人,反而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招了个赘婿,有一个赘婿还不满足,前前后又后养了不少面首在府中。
养面首之事虽然自古以来就有不少,但是如清安郡主这般张扬胆大的倒是没有几个。汴京城里的贵女们把这事当成笑话讲,每每提起清安郡主都要笑上一笑,清安郡主却如无事人一般,养面首,养男宠,不用讨好夫君,不用伺候婆母,日子倒是过的极其逍遥洒脱。
谢云迢上辈子对清安郡主是极其羡慕的,虽然她的行为大胆乖张,但是自己是舒舒服服的,无人拘束,不用压抑,自在逍遥。
谢云迢还未言语,一旁倒是有人插了嘴进来,“你清安郡主的邀请谁敢去?去你家看那些个男宠面首不成?”
此话一出,围着的贵女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有人道:“听说郡主最近又得了一个新宠,今日可带来了?你家夫君不会吃醋吧?”
“我看可不会,要是真气了,那对着郡主的满屋子面首,那怕是早要气死了。”
“咱们这群人中…谁不羡慕清安郡主啊,无忧无虑…”
一句接着一句,这些贵女们把清安郡主当成了笑话,每一句话虽为打趣,但是皆是嘲讽之意。
清安郡主的脸上顿时难看了起来,她紧紧的抿着唇,目光有些发冷。
她最讨厌这些矫揉做作的贵女,一个一个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名声在外,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要被夸一句大家闺秀。
可是实际上一个个的都跟长舌妇一般,哪家有点什么新鲜事,非要打听个底朝天,谁要是出了点丑,就非要嘲讽几句,什么狗屁闺秀,装模作样罢了。
要不是因为她跟福柔年幼时是好友,她才懒得来这赏梅宴跟这帮人周旋。
清安郡主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那几个嘲讽她的贵女,眼神微扬,一脸张狂。
那几个贵女见她如此样子,脸上的笑慢慢都僵硬住了,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凝固。
谢云迢在一旁看着这画面只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清安郡主行为大胆了一些,确实是有些让人诟病的问题,但是这些贵女们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如此讥讽人,不就是因为清安郡主无权无势,好欺辱吗?
好歹清安郡主也是有皇族血脉,说到底也是皇族之人,这些人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况且这汴京城里的贵女们虽然都是身份尊贵,但是哪一个不是活的小心谨慎,在家中要守规矩,要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将来嫁给好人家,出了闺阁到了婆家也是要小心谨慎,伺候夫君,孝顺婆婆,管理家事,哪一样不得谨慎。
她们要好名声,不能出一点差错,一生都困在规矩里面。
她们明面上笑话清安郡主,可是心里面怕是都在羡慕她,尊贵如谢云迢,上辈子也是对她羡慕不已。
能活的如此自在,谁不羡慕。
风儿吹过内亭,亭子四角处的风铃被吹的叮叮作响,清脆的风铃声响彻,亭子一侧的鸟笼也跟着微微晃动,里面的鸟儿站立在笼上,正在低头吃食。
就在这时候,空中也飞来两只鸟儿,那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一会落在一旁的梅树枝上,一会又落在亭檐之上,更有大胆的雀儿直接飞到了桌上,想要去吃那桌上的糕点。
一堆贵女们惊呼一声,还有丫鬟想要去轰那鸟儿,但是那鸟儿左跳右跳,纷纷避开了,任凭着丫鬟怎么轰都轰不走。
谢云迢拿起一侧盘中的糕点将那小雀儿给引了过来,那小雀儿也不怕人,乖乖的吃谢云迢掌心里面的糕点。
一旁的贵女们见状也不敢去轰那鸟儿,只好静静的瞧着,笼子里的那只鸟儿也被吸引,瞪着眼睛看着。
“笼中鸟,天上雀,这笼中鸟儿纵使衣食富足也不如这天上飞雀自由些。”谢云迢伸出手摸了摸那吃食的鸟儿,“笼中雀不知天上鸟的自由,一辈子困在笼里面怎么知道自由的滋味呢。”
她微笑着看向清安郡主,“在本宫看来,郡主就好比这天上雀,自由自在。咱们的身份给咱们的拘束实在是太多,本宫倒是羡慕郡主这般勇气,倘若我在你这个位置,定然是不敢的。”
她手中的雀儿吃够了糕点,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她目光扫过亭中众人,随即微笑说道:“不仅是本宫不敢,怕是在场的诸位也没有这个胆量,天上的雀儿可以自由自在,家养的鸟儿却飞不出笼子,一辈子在笼子里面呆惯了,即使笼子口打开,怕是也不敢飞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