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神算令,是当年在断刃崖底的万虿天坑之中,被困甲字龙头狱里的天机老人,亲手交到他手上的,据他说,这就是他作为神算阁主的凭证,见此令,如见阁主。
他还说过秦冲的父母,说是因为当年衍天仙尊的判定,才会遭到无穷的追杀!
当时,天机老人可没说过,杜婧是一缕分魂,本体是姮娥仙宫的少宫主!
他更没有吐露秦略雄的身份,但他叫他“老秦”,似乎彼此之间又是很熟悉的。
那么,他为什么把秦略雄和杜婧的身份告诉秦冲呢?是他也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衍天仙尊又是谁?他判定了什么,对秦略雄、杜婧和秦冲的命运,到底有什么影响?
天机老人又是为什么被关在甲字龙头狱?仙界神算阁如此强大,就连仙尊都多如牛毛,甚至仙帝都不在少数,那能够领导如此强大势力的天机老人,又会有多强大?而如此强大的天机老人,想要从甲字龙头狱里出来,不是轻轻松松的吗,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呆在里面呢?
秦冲望着手中的神算令,竟发现这块小小的令牌,似乎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几个老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他,没有一个人催促,更没有人感到不耐烦。
过了许久,秦冲才清了清嗓子,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说得很慢,也没有丝毫隐瞒,除了他和楚芊的某种事情之外;他也没有掺杂自己的情绪,只是平铺直叙地说着。
等他说完了,几个老人都相互望了望,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似乎没有什么线索!”那名为云陵仙帝的老人叹了一声,无奈地摊了摊手。
“是啊!”神机仙帝叹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咱们还是一点也不知道!”
秦冲皱了皱眉:“欧前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和神算令有什么关系?”
神机仙帝重重地叹着气:“我们是在寻找天机老人,他已经失踪三万年了!”
“什么?”秦冲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三万年?那近百年前,我遇到的又是谁?”
云陵仙帝摇摇头,叹道:“那是他的分身。对了,你不要以为天机老人是个普通人,他是整个圣天世界最神秘的人物之一,多半也是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
秦冲又惊了一下,整个圣天世界最顶尖的人物,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不过想想也是,眼前坐着的这几个长老,个个都是仙帝,而且境界都要比杜婧深厚得多,秦冲估计他们至少也是四劫仙帝了——六个仙帝,恐怕也没几个仙宫能比得过吧?
能够领导如此强大的神算阁,天机老人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云陵仙帝又叹了一声:“天机老人是一个可以把天道玩转于手掌之中的人物,而且极为擅长衍算之术,在整个仙界都赫赫有名。当时有一句话,叫做‘宁碰大天帝,不遇老天机’!”
妙谛仙帝清清嗓子,解释道,“所谓大天帝,不是一个人,而是九个,上九天最大仙宫的宫主,都是九劫仙帝的修为。这句话是说,宁愿招惹九位大天帝,也不想与天机老人为敌!”
“可惜,三万年前,天机老人似乎算出了什么不对!”神机仙帝眯着眼睛,似乎正在回忆,“有一天,他把我们十五长老一齐招到了阁主殿。我们十五长老个个都是四劫以上的仙帝,而且各具神通,可以说,在仙界,我们神算阁的实力不比任何一个仙宫差!所以当天机老人说出‘九一晦衍’的时候,我们都并不在意,甚至以为他在杞人忧天。但天机老人并不这么认为,他派出了三个分身,一个去了凡界,一个留在阁主殿,一个去了上清天。”
九算仙帝接过话头:“三个分身派出去以后,他就告诉我们,他要闭关,要全力准备应对九一晦衍这灭世大劫。你也知道,仙人闭关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意。可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一百余年前,他留在阁主殿的分身,居然消逝了!”
“分身消逝?”秦冲眉头紧皱,“岂不就代表着本体已经陨落?”
“正是!”大衍仙帝叹道,“当时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阁中选择了一位少年天才,名为轩辕居之,他不过一千多岁,就已经修炼到了半步仙帝,天赋之强,令人叹为观止!所以十五名长老都没有异议,为了神算阁的未来着想,我们要努力实现权力的和平交替!”
“可是任谁都想不到,刚刚立了轩辕居之为少阁主,我们居然接到了天机老人的传音符!他告诉我们,情况有变,他会将阁中异宝神算阁交给一位少年天才,并让他回来担任阁主!”
大隅仙帝脸色凝重:“就是这句话,就在阁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冲能够想象得到:既然策立了少阁主,那自然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投靠新的主人。而天机老人这句话,就等于给了长老们两个选择,神算阁不分裂才是怪事!
云陵仙帝叹道:“不出你的预料,十五长老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已经策立了轩辕居之,就不能再背叛,而天机老人的分身都消失了,本体多半也陨落了,所以这传音符多半是假的!”
“本来这话也没错!”大衍仙帝叹道,“我们这些反对派,多半已经被他们说服了,这时却又有人传来消息,原来天机老人派往上清天的分身,竟然一直去了玉清天、兜率天,甚至走完了十二重楼——我们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但既然分身还在,那他自然就没死!所以,我们几个坚定地反对轩辕居之自立为阁主!”
妙谛仙帝一双老眉紧紧地绞在一起:“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少主,却都毫无所获!”
他望向秦冲:“直到今天,我们才终于找到了,那,就是你!”
秦冲紧皱着眉:“难道,你们想分裂神算阁?”
神机仙帝轻轻地摇着头:“神算阁不但是天机老人所创,它也是我们十五长老共同的心血,谁能舍得分裂它?但现在已经不是神算阁是否分裂的问题了,近百年前,天机老人陨落、神算阁内讧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于是,各大仙宫都朝神算阁伸出了獠牙!”
秦冲重重地点了点头:神算阁如此大的一个势力,而且掌握着令所有人都垂涎不已的无数情报,这就像悬在众仙宫嘴边的一块大肥肉,有谁不想把它收为己有呢?
九算仙帝痛心疾首地道:“如果天机老人还在,神算阁拧成一股绳,没有人敢对我们起幻想。可是天机老人长时间没有出现,十五长老在分裂成两派之后,更是受到了无尽的威逼利诱,至少有五六位长老被别的仙宫收买了,他们虽然不敢公然分裂神算阁,却天天在宫里鼓吹投降,引起人心浮动,更是挑起阁内的无数内斗,那位少阁主轩辕居之,对此毫无办法!”
他喘了一口气,妙谛仙帝便接着说下去:“我们看不过,又害怕宫中内斗把我们的实力都卷了进去,造成无谓的牺牲,所以我们带着仍忠于天机老人的一部分弟子逃了出来。现在,整个神算阁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但有内讧,还有外敌入侵,所谓的前景,更是黯淡无光!”
大衍仙帝看着秦冲,声音里略带喜悦:“现在好了,有了少主,我们就像获得了新生。少主,您带着我们打回去吧,平定神算阁的内乱,好想尽办法,把老宫主带回来!”
秦冲皱着眉:“神算阁挑选少阁主,竟然如此草率吗?”
妙谛仙帝一下子就瞪圆了眼:“怎么能叫做‘草率’呢?天机老人明明发话了,持有神算令的才是神算阁的少主!您有神算令,那轩辕居之却没有,他又怎么能执掌神算阁呢?”
他紧咬着牙关道:“他们这是在谋逆!少主,您一定要带我们回去,清理门户啊!”
秦冲却眉头不缓,又问道:“如你们所说,轩辕居之早在一百余年前就晋升到半步仙帝,而我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一劫仙尊!你们找到了我,又怎么能对付轩辕居之呢?”
大隅仙帝笑道:“少主,您就不用谦虚了。在找上紫极山之前,我们已经对您调查了许久,您虽只是一劫仙尊,但半步仙帝绝对不是您的对手!少主,您也不要再推脱,您既然已经接过了神算令,那就必须要对它负责任,承担起神算阁主的重担啊!”
秦冲捧着神算令,就像捧着一块烧红了的钢铁:“我把它还给你们,行不行?”
云陵仙帝失笑道:“这怎么可以?你别看它只是一块普通的令牌,其实它是一件五品太上灵宝!你看,它就算被你扔掉了,还是能自动回到你身边,它已经认你为主了!别说你没办法丢掉它,就算我们几个联起手来,也抢不走它!就算把你杀了,它也会自动消失的!”
这不等于是狗皮膏药了吗?
秦冲一下子苦起脸,又听云陵仙帝笑道:“不过少主您也无需太害怕,担任神算阁少主,对你和你的圣天帝国、圣军而言,其实是一件大好事。你想想,足足十五位中境界的仙帝,我们又收集了十来份世界本源,有我们坐镇凡界,谁敢再对凡界有丝毫的觊觎?”
九算仙帝望着秦冲:“而且,我们需要您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困难。冲锋陷阵,有我们几个就可以了,您只需要成为我们的主心骨,让我们有个可以效忠的核心。而这个的关键,就在于您不可以背叛我们、背叛天机老人、背叛神算阁。说白了,就是让你成为一面旗帜!”
这个秦冲清楚,他也曾这么操作过,让皇甫鲁成为仙军之主,要的就是一个名分。
大隅仙帝咳了一声:“当然,有些仗,还是需要你亲自去打的,比如你和轩辕居之,多半免不了会有一战。我们会竭力帮你提升实力,也帮你的凡界提升层次,让你早一天突破到半步仙帝。那样,以你的天赋,你也不会怕了轩辕居之,甚至远胜于他!”
大衍仙帝又道:“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你去做,就是找到天机老人。你的神算令是一件五品太上灵宝,它有无上神通,可惜被天机老人封印了。但它对天机老人是有感应的,凭借它,你就很有希望找到天机老人。到时候,你还可以获得一件强大的宝物,岂非好事一桩?”
“好了,我们六个老家伙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看少主的决断了!”
神机仙帝最后总结道:“少主,请做决定,如果你自认神算阁的少主,我们将奉你为主,除非天机老人罢免你,否则,我们与你同舟共济,挽救神算阁、渡过九一晦衍;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同意,但为了防止你去向神算阁告密,我们只能囚禁你!”
秦冲忍不住苦笑:这叫做“有所”选择吗?这就是活生生的逼迫好吧?
但想到神算阁当初的帮助,想到天机老人的恩情,难道他能对神算阁的事置之不理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当年我曾遇到几位仙尊,比如菩智上人、游仙尊、沥泉仙尊,不知他们是不是神算阁的人,又属于哪一派呢?”
神机仙帝笑道:“不知这几位仙尊,是少主的朋友还是敌人?”
秦冲老老实实地道:“菩智上人与游仙尊于我有恩,沥泉仙尊曾想当我师傅,不过我没有同意,所以我们就打了几招,他那时只是一具分身,没能拿下我。”
神机仙帝哈哈大笑:“菩智是老夫的徒弟,沥泉是云陵兄的徒弟,游仙尊是大衍兄属下,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
秦冲笑道:“只是见面不相识!”
云陵仙帝苦笑道:“其实,他们都是我等派出去寻找少主的人,只是可能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其实早就见过你了,却是见面不相识,沥泉居然还想当少主的师傅,唉,有眼不识泰山啊!少主,老朽代我那劣徒,先向你道歉了!”
秦冲笑道:“我只是问问而已,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是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神机仙帝嘀咕一声,猛然瞪大了双眼,“这么说?”
秦冲笑着一点头:“我既然接了天机前辈的神算令,被他绑上了这条船,还有什么办法?”
神机仙帝哈哈大笑:“对对对!不过你既然是神算阁少主,那就不能叫他‘前辈’了!”
“对啊!”云陵仙帝也捋着胡子笑道,“他既然将神算令赐予了你,那就是把你当作徒弟。虽然没有举行入阁拜师仪式,你也应当称他‘师傅’为是!”
秦冲问道:“但我对阁中事务一点也不了解,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点啊!”
“暂时倒也没什么事!”神机仙帝笑道,“我们请你来昊玄天,是因为我们在这儿有一个基地,名叫‘昊衍阁’,里面有忠于天机老人的八百精锐。这八百人,修为最低的都是真仙,是阁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在基地中还有一个情报站,可以将消息在极短时间内通告全阁。少主,我们希望你能去一趟昊衍阁,举行一个典礼,将你少主的身份,昭告全阁!”
秦冲知道,这就是要扯起大旗,正式对抗轩辕居之了。
这面大旗一扯起来,他就被摆在了轩辕居之对面最明显的位置上,立即就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有多少明的暗的阴的毒的招数,会朝着他攒射而来!
但秦冲并不在乎,他既然敢接这个少主位置,就不会害怕随之而来的种种危险。
他微笑道:“既然各位前辈已有安排,我自当从命。咱们是现在就去吗?”
云陵仙帝摇头笑道:“典礼的时间,我们定在十五天后,月圆之夜。如此安排的原因,是我们要召集中九天、下九天的分阁主。这段时间,少主可以自行安排,只要在十五天后到达昊衍阁就行了。这枚玉瞳里有昊衍阁的地址,这枚储物戒则是我们送给少主的见面礼!”
秦冲神识略微一扫,便忍不住愣了一下:这储物戒里的“见面礼”,好像有点重啊!
但几位仙帝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纷纷抱拳,转眼间就全都消失了。
秦冲笑着摇摇头,在大帐里信步走着:这十五天,该干些什么好呢?
回到凡界去?婚礼虽然举行了,但还没有洞房呢——虽然该干的事早干过了,但洞房这种事情,能多几次也是好的。而且,娘亲不是还赐予了结精丹吗?
可是既然来到了昊玄天,是不是应该先做另一件事情?
玄明仙宫的昊烬荒狱里面,是不是真的关押着一个叫做“秦略雄”的人?
秦冲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投向了光明城!
看看玉瞳内昊衍阁的地址,原来不出他所料,真的就在光明城中,不过不是在左边的“日城”,而是在右边的“月城”,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名叫“元珍大酒楼”。
名义上的“元珍大酒楼”,实际上就是神算阁在昊玄天的分阁。
营地里留了几个人,专门负责服侍秦冲。不过秦冲没有惊动他们,他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立即去做,于是身形闪动,径直出了营地,独自一人,朝着光明城而去。
从湖边营地到光明城,秦冲行进的速度虽然并不快,也不过花了六天而已。
作为昊玄天的第一大城,光明城自然是热闹非凡。城门口虽然有守卫,但并不怎么盘查过往的行人,只是抱着仙枪,默默地倚在城墙上,像是在打盹,又像在偷窥。
秦冲跟着人群走进了城门,然后就站在大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多年以前,玄明仙宫举行的那场拍卖会,他也只是短暂地在光明城呆了半天而已,从来没在大街上闲逛过,对城中的大街小巷根本就不熟;而且他虽然进过昊烬荒狱,但那是在九鼎宫里中了埋伏,被瞬间挪移过去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进入昊烬荒狱。
漫无头绪,秦冲只能在街道上闲逛着,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大光明广场上。
广场上原本矗立的宝塔,自然已经消失了,此时的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广场后面,玄明仙宫沉默地俯伏着,那对大红宫门,像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
秦冲站在一株大杨树下,决定了,先去玄明仙宫里看看。
想要潜入玄明仙宫,其实还是很容易的。秦冲的空间道则也已逼近大圆满了,轻松一个“身融空间”就能偷偷挪进去,加上混沌道则的掩饰,就连半步仙帝都看不出异常来。
而仙帝,恐怕整个昊玄天也只有寥寥几个而已,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但可惜的是,他接连三天混在玄明仙宫里,也没能找到点有价值的线索。
也没有找到秦唐,这位也称他为“少主”的仙宫长老,似乎已经凭空消失了。
无奈之下,秦冲只得又离开了玄明仙宫,在光明城里另寻契机,却一时间无法可想。
算算时间,他离开湖边营地已经有十来天了,还有五天,就是月圆之时。
既然一时没头绪找到昊烬荒狱,秦冲便决定先去右边的月城,找到昊衍阁再说。
他做事,是很有计划的,所以打算先去是昊衍阁探一探底,别让那几个老头给骗了。
从日城去月城,要先穿过樱花巷,走上通衢大街,过了日仪门就是月城了。
正好是午饭时分,樱花巷里人满为患,秦冲又不好使用仙元和神识,加上到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还得小心翼翼地不要占了她们的便宜,所以挤得十分艰难。
才走到街道半中间,却被一个小孩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