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让许夜有些不解了,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干嘛?”
看到许夜疑惑的眼神后,那三名中年男人当中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立即道:“老板,我们脚上不干净,怕弄脏了您的地面。”
听到那络腮胡的话,许夜立即制止道:“地面不就是用来让人踩的嘛,脏了再擦就是了,哪有不能让人踩的道理。”
听到许夜的话,那三个门口的中年男人,以及一直在翻着那本西游记的中年男人,都有些湿了眼眶。
“行了,快进来吧。”许夜再次朝着那三个门口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
站在门口的三名中年男人没有再拒绝许夜的好意,很认真的在门口的路沿上蹭了蹭自己脚上的污泥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三名中年男人走进店铺后,很自然的和那个座在桌前看西游记的中年工人打起了招呼。
可能是因为有共同话题的缘故,四个中年工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暴雨的夜晚,许夜忽然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冷了,甚至觉得有些难得的热闹。
这一刻,许夜忽然有点想喝两杯,便站起身走到那四个中年工人的桌前笑着开口道:“几位要不要一起喝两杯,暖暖身子。”
听到许夜的话后,四个人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见此许夜便就继续笑着开口道:“我请,不用你们花钱。”
许夜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出来挣辛苦钱的,平时都是一分钱掰开了当两分花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喝酒呢。
“老板,这,这不合适。”那个看西游记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就是的老板,您能让我们在你这里躲雨,都已经是给我们天大的恩情了,我们又怎么敢让你请我们喝酒呢。”另外那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既然今天晚上我们能遇着就说明我们有缘分,正所谓五湖四海皆兄弟,你们要是拒绝那就是那我不当兄弟了。”许夜佯装生气的说道。
“那,那行吧,我们就谢谢老板了。老板您真的是个大好人啊。”四个中年工人对许夜赞不绝口。
“没事,能聚在一起都是缘分。”许夜说着便掏出手机开始点起了外卖。
外卖送来的很快,因为这家中医馆所在的位置虽说偏僻,但确实是南城市的黄金地段。
许夜点了一份水煮鱼,和一份干锅虾,又在柜台下面拿出了两瓶白酒。
白酒是许夜第一次来这个中医馆时就发现的,当时许夜还猜想自己那个叫姜夏的替身,应该是一个酒鬼。
但是后来宋婉莹告诉许夜,姜夏从来都不喝酒后,许夜便想不通他在柜台下面的柜子里存酒的意义了。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这是许夜一贯的做事风格。
反正现在自己就是姜夏,这些酒也就是自己的。
“来吧,大家都满上不要客气。”许夜举着酒瓶朝着那四个民工招呼着。
四个民工本来还有些拘谨不好意思,但见许夜这么热情便也没再过多拒绝,个个都端起酒杯豪迈的畅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后,那个第一个走进来的的中年民工便自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半包烟,朝着许夜以及另外三名民工,一个个散了过去。
许夜和三个民工依次接过烟点燃后,都开始有了些许的醉意。
便接着酒意开始说起了各自的心里话。
但这些远在异乡为异客的工人,其实根本都没有什么秘密。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最大的依靠,最柔软的地方,从来都是老家的媳妇儿和孩子。
所以他们内心的秘密,也大都是关乎自己媳妇儿和孩子的家庭琐事。
四个民工当中,年级最小的那个,今年三十二岁,叫小刚,来自辽南。
家里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娶了个媳妇儿几乎花完了他所有的积蓄,外面也欠了不少钱。
但在结婚第二年后,有一次他带着媳妇儿去上沪打工,没想到媳妇儿和一个南边的富商老板跑了。
媳妇跑了后,小刚也没脸回老家了,就一路朝北走,来了南城市,想在这里多干几年,先把欠别人的钱还上。
小刚旁边坐着的那个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今年已经四十三了,比小刚大了整整十岁,叫栓子,来自华北。
比起小刚栓子说自己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他家里父母都还健在,虽然都已经九十多岁了,但好在还都健在。
媳妇儿虽然长的很普通,但却是个会过日子的,踏实本分的女人,而且还给自己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大的都已经开始上初中了,小的也已经小学三年级了。
但就是自己父母因为年级大了,常年卧病在床,媳妇儿不仅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伺候公婆。
在去年秋天的一场大雨里,媳妇儿摔了一脚后,直接就摔断了脊椎,现在虽然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但也干不了太重的活了。
一家五口人,上有老下有小,都要靠着栓子在外地挣钱养活。
说到这里时,栓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没有人能明白自己的苦境,自己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比起栓子和小刚,那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大彪,他的故事就相对了来说温馨了不少。
大彪来自甘南那边,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早就已经到了年过半百的岁月。
家里父母也早就已经过世,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也早就参加了工作,虽然挣的不多,但好在温饱已经不需要自己操心。
整个家里也就只剩下自己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婆,需要自己照顾。
大彪和自己老婆和那个年代的所有人都一样,都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大彪说,别看自己老婆现在疯疯癫癫的,但当年真的很漂亮,是十里八村顶漂亮顶漂亮的女孩儿。
自己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就彻底被拿下了,两人结婚后一直都生活的很幸福。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因为在生自己的小儿子时,大彪的媳妇儿因为难产实在疼的受不了,就打了一阵麻醉剂。
就是因为这一阵麻醉剂,大彪媳妇儿就从此变成了一个痴傻的疯子。
村里人都叫嚷着要把打大彪媳妇儿赶出村去,但最后拗不过大彪的威逼利诱,最后就只好作罢。
大彪家是距离南城最近的,所以大彪是这几个民工当中回家次数最多的一位。
别人都是一两年才会回趟家,但大彪几乎是一个月就会回去两三次。
只要他有时间,就必会回家去看看,看看自己那个被人嫌弃的老婆。
听着,聊着,互相调侃着,许夜虽然和这四个民工不是一路人,但聊的却很投机。
四个民工也对许夜好感爆增,可能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许夜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老板,会和自己这么几个乡下的泥腿子能聊的这么投缘。
酒又喝了一轮,烟有抽了两根后,许夜开口对四个民工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你们的老婆孩子,老爸老妈要怎么办,谁来照顾。”
许夜的话让四个中年男人本来洋溢着笑意脸瞬间跨了下来。
四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都看着许夜,看着对方开始思考起了许夜刚才的这番话。
良久后,那个第一个进来,喜欢看西游记的中年男人回答许夜道:“许老板,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我们大家都或多或少想过这个问题。”
中年男人说着,忽然有些哽咽了起来,自朝般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后,那个中年工人继续道:“只是大家都不愿意,也不敢去仔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虽然是烂命一条,但我们都不能倒下去。”
许夜默默点了点头,他懂,他都懂,他自然是明白刚才那个中年民工的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家里的顶梁柱,整个家庭的依靠,许夜知道那是多么巨大的一个责任。
他的命和时间都不在是自己的,他们也知道累,知道辛苦,但他们不怕。
甚至他们更不畏惧死亡。
但他们怕,怕自己死后这个家就踏了,他更怕自己的家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受到伤害。
所以他们虽然是烂命一条,但这条命在他们家人的眼里,都是最伟大最崇高的生命。
“许老板,你这大晚上的不回家,老婆不会说你吗?”那个年纪小一点的中年民工忽然对许夜问道。
许夜笑着摇了摇头道:“她不敢,在我们家我向来都是说一我媳妇儿绝对八敢说二的。”
许夜说这句话时虽然行底有些忍不住的发虚,但这一句话许夜确确实实是说的豪气冲天。
”许老板果然威武。”那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第一个为许夜这一句话捧场道。
“对对对,许老板霸气。”其他三名中年工人也跟着开口道。
许夜自然知道他们这不过是假客气的人情世故而已。
但他此刻乐得享受这份虚荣,也乐得不去思考什么,只愿在这一刻好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热闹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