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民国年间,北平城内曾有一名悍匪,因一怒而在夜间杀人全家。随后,他余怒未消,又将仇人全家老少十余颗头颅穿成串,趁夜悬挂到北平城门口的箭楼角旗之上,负责看守城门的北洋城防军竟是毫无知觉。
此事轰动一时,惹得北洋政府高层大发雷霆。而随着通缉令的散布,那悍匪鬼神莫测的爬城手段也因而流传出来,堪称诡异。相传那是吴桥世家世代相传的绝技:头下脚上,爬城如飞。号称:“蝎子倒爬城”。
而此刻面对着前有数以百计的蝼蛄人围困,背后有高耸直立的石壁墙的绝境,石穿竟是没有静坐待死,反而忽然在石壁下拿了一个倒立,头下脚上倒背着长剑,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石壁之上!
蝎子倒爬城!
只见石穿此刻竟真如一只灵巧诡异的巨大蝎子,头下脚上双足双腿同时用力,飞快的向石壁上方攀爬而去,那速度一时奇快竟好似常人贴地行走一般无二。一时间,竟是把还在石壁下重重围困的蝼蛄人惊得呆住,浑然忘记了追击。
这“蝎子倒爬城”的绝技乃是旧时绿林中人少有的保命绝活,外传极少,加之危险性实在太大少有人敢于修习最后终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其发源地 有“杂技之乡”之称的吴桥也没有留传下来。可实际上,这“蝎子倒爬城”的绝技反而更加符合人体力学,运用得当习练纯熟之后,当真可以爬墙如履平地。
石穿小的时候因他父亲和老叔的关系在军营中晃荡过很长时间,与那些绿林中投诚过来的“土匪兵”也曾经打闹成一片,那时候他年幼乖觉相貌讨喜,加之少有些背景,很得那些大头兵们的喜欢,还真让他借机学了些压箱底的绝活。这“蝎子倒爬城”正是其中之一,此刻终于在生死关口派上了用场。
然而下面的蝼蛄人虽然怔楞了一阵,可终究还是反应了过来。这些东西外貌与人类形似,却与人类没有半点关系,贴在墙壁上时用一个极为丑陋好似螃蟹一样的姿势竟然也能紧紧的贴住墙面,攀爬起来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眨眼间便拉近了与石穿的距离。而剩余的蝼蛄人们则是立刻发足狂奔,沿着铁轨开始对石穿展开追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墙下有追兵,墙上还有追兵。石穿是头下脚上,那些蝼蛄人则是头上脚下,一个追一个逃、一个进一个退,那副图景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笑。
然而石穿没有笑,远处站在车斗中伸头眺望的李随风、陈杰也没有笑。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可笑姿势的背后,意味着“生”或者“死”。任何可笑的事如果涉及到了生死,那便不再可笑。
石穿爬行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拐角后的石墙上,立刻被眼尖的陈杰发现。可随即,他们也发现了石穿身后的追兵。虽然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可看样子这份生机好像仍旧仅仅只有一线。
“要不要减慢速度,等等他?”陈杰对李随风问道,面上惶急的表情毫无遮掩。可李随风却果断的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没有露出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反而是一本正经的道:“等不得,否则我们更大的可能性是等来追兵。相信他,他能追上来的。”
陈杰闻言忽然觉得有些怪异,蹙着一双秀眉问道:“你好像刚刚开始就对石穿很是信任啊,你们难道认识?”
“当然不认识,你不是说这家伙是在地宫最下一层遇上的么?”
“那你怎么对他这么信任?”
“男人的直觉”
“……去你妹”
陈杰不再说话,李随风自然也乐得清静。他当然不会对陈杰说起:当年有一个算命奇准的老神仙曾经在他刚刚出生不久就替他留下了一道谶语,谶语中说他在今年楼兰之旅中必定会遇到一名贵人。
到目前为止,算得上贵人的,恐怕只有这个石穿了。所以,不信他还能信谁?如果“贵”人都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只能说明当初算命的那个老神仙太“贱”了。
墙壁上,撅着屁股的石穿仍旧在倒爬着向远处越来越快的矿车奔去,可身前身下的蝼蛄人们却仍旧如影随形,两方间的距离没有拉大,反而变得越来越小。
不知是不是先前战斗中用力过猛外加失血过多,此刻石穿的速度竟然降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这个时候,谁都明白奇迹发生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眼看形势就将变得变得愈发的危险。
“停车!”陈杰再也忍受不住,伸手便要摸向那控制着矿车前进的手动拉闸。却被李随风一脚踢了回来,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半点原先的玩世不恭,声音冰冷的道:“不可以!”
“我才是考古队的队长,你要听我的!”陈杰掐着腰,一脸愤怒的吼道。
李随风只是向车斗内昏迷不醒的于业一指,轻声道了一句话,便让陈杰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你的考古队,只剩下他了。”
稍远处……
石穿的手脚动作越来越慢,忽然有一下竟然踩松了一块岩石凸起,骤然从墙壁上跌落了下去!惹得远处车斗中一阵尖锐的惊叫。好在石穿在空中很好的控制了一下身形,在石壁上反复撞了两下后跌滚在地,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可上下两线的追兵却立刻围拢了上来。
石穿不敢稍停,立马从地上爬起发足狂奔,背在背后的斩马剑上下颠簸飘荡,拍在背上臀上发出一阵阵“啪啪”的声响。
李随风一边看着不断接近的石穿,一边看着不断接近的坡口,心中则在飞速的计算着。石穿必须在矿车到达坡口之前上车,否则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正如先前所说,李随风不敢等他。石穿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玩了命似的狂奔向前,却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个可能会让另外两人误会、担心的姿势。
时间就在追与赶之间慢慢的流逝,一方在追车,一方在追人。可是无论追车或是追人,好像都已经到了各自的极限。石穿的身体上伤口不断向外流着血,滴淌了他奔跑中的一路。背后的蝼蛄人们也早已变得有些稀稀落落,身形开始变得东倒西歪。
若是让他们这样一直继续比下去,说不定他们最终都会因体力不支而倒在路上,谁也追不上谁。可问题在于:矿车,就要到坡口了。
“石穿!快点,再快一点啊!”矿车上,陈杰双手并拢靠着嘴,大声的对石穿喊道。
没有半点回音。
另一侧,李随风一直沉着的目光此刻也开始变得飘忽起来,抓住矿车边缘的手掌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目光中满含着鼓励和盼望的热切。
没有任何回应。
石穿似乎已经丧失了双腿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的控制权,他现在唯一的意识就只剩下了奔跑,发狂发疯的奔跑。看看是他先跑死背后的蝼蛄人,还是被这些该死的怪物跑死。
眼看矿车马上就要到达坡口,眼看石穿就要永远的失去机会……手动刹车柄上,突然落下了一只大手。
一声刺耳的“吱呀”,矿车速度骤然减缓,飞快运动的车轮与铁轨相擦擦出一片明亮的火星。被惯性晃倒的陈杰有些吃惊的看着身前,看着双手攥紧刹车的李随风,一时间有些怔楞无语,旋即却又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放松。
李随风看了她一眼,耸着肩膀自嘲的道:“当兵的时候就落下了这个臭毛病,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愿意丢弃战友……唉,真是一个死脑筋啊。”
陈杰拢了拢因来回颠簸而有些散乱的马尾,轻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身上毛病无数,唯有这个算得上可爱。”
“或许……我们四个都会死的。”
“那么,就死在一起吧……”
眼看着前面的矿车越来越慢,石穿的双眼也变得越来越大。只是除此之外,他身体上其他部位的肌肉都无法再做出什么传神的表情,只能是瞪大了双眼看向身前,双腿几乎要榨干身上最后一丝 力气,向前狂奔而去。
原先的追逃游戏忽然被人为的改变了规则,他们不再是相互的竞赛,而变成了和时间的赛跑。
减慢了速度的矿车自然跑不过发了疯似的石穿,几乎眨眼间便被这个背着长剑的疯子追了上来,而后在李随风的助力下将之一把拉入了车斗。可随之而来,那些蝼蛄人也变得愈发近了。
“加速!别舍不得力气,给我玩命的加速!”李随风一边疯狂拉动着拉杆,一边对陈杰发疯似的吼道。一旁的石穿却早已没有了半点力气,整个人的身体贴着晕倒的于业躺下,只能顾得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几近停滞的矿车在人力的催动下再次开始了运动,沿着低缓的坡道向着那坡度明显的坡口前行,眼看着只要冲到坡口,借助强大的重力加速他们就能一把甩开身后这些烦人的怪物!
可是,怪物们却先一步到了。
在陈杰咬着牙向上提起拉杆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没有任何细节,布满了鳞片的漆黑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