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懿,今天学了什么呀?”姝德皇后抓住想往宫外冲的宁懿,“慢着点,可别摔了。”
“嗯,夫子教了好多字,还带我看了好多画,有荆州的、还有包子……点心……兔子……”宁懿眼睛一直往外瞟,说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姝德皇后让宁懿站好。
“阿懿,姑姑怎么说的,和人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对不对?我们把刚才的问题重新回答一遍好不好。”
宁懿没有听清,恍惚的看着她,姝德皇后没生气,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次宁懿安静了下来。
“今天学了《尚书》第一章,我没有听懂。夫子还给我带了好多画,有荆州、潮州,还有……嗯……后面的我不记得了。”
姝德皇后对她课业没有任何要求,宁懿学东西很慢,好不容易学懂一些,过两日就会忘。所以十多年,宁懿知道的东西很少。有些礼仪反复教导了很多次,宁懿才能学会。
“阿懿今天也很棒啊,记得这么多东西呢。昨日夫子还和我夸你字写得越来越工整了。”
宁懿今天午饭用餐时难得的有些安静,即使嘴里嚼着她最喜欢的奶糕,眼睛也会巴巴的看着屋外。
姝德皇后用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食物残屑,宁懿回头懵懵看了她一眼。
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两年除了生病时宁懿会哼唧几声,她已经很少哭了。
宁懿小时候三天一场小病,十天一场大病,小小的身体可以说是喝着药长大了。姝德皇后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宁懿小时候又黏她得紧,起床看不见她要哭,不能和她一起睡觉要哭,等过了十岁这种情况才好一些。
姝德皇后满脸心疼,搂过宁懿,哄着。
“阿懿不哭,不哭啊,想要做什么和姑姑说。”
宁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打着奶嗝,抽抽噎噎地出声。
“阿谌哥哥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明明三天前还好好的,她的阿谌哥哥给她带了一个簪子,她们还一起喂了兔子,给花园的花浇了水。
可是这两天她不仅没有看到阿谌哥哥,还要去学堂,呜呜呜呜,她不想去学堂了。
姝德皇后眼眸微闪,她当然知道李谌这两日不在,李谌是臣子,没有诏令不得入宫。
两人的情况每天都有人向她禀告,这李谌也不避讳,阿懿伸手他牵着,阿懿累了他背着,听到宫女说阿懿打瞌睡的时候李谌都会将人抱住的时候,姝德皇后实在没忍住没忍住摔了一个茶杯。
宁懿她舍不得责备,这李谌她还是能管管的。因此便三日没有召他进宫,本想冷冷他,让他想好自己的身份,哪知道竟是自家小姑娘先受不住了。
第一天没看见李谌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宁懿,少女虽然失望但也乖乖去了学堂,本来这两天倒也平静,哪想到小姑娘今天情绪就爆发了。
“你的阿谌哥哥这几日家中有事,所以没来,姑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看你金豆豆掉了这么多,想把姑姑心疼死,是不是?”姝德皇后轻轻抹去少女脸上的泪痕。
“我——我——”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她就很想见到阿谌哥哥。
突然宁懿灵机一动:“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阿谌哥哥要是没有时间来的话,她可以去他家找他,她还没见过阿谌哥哥的家呢。
姝德皇后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你阿谌哥哥很忙的,到时候你去了照顾不上你,你会被妖怪抓走的,昨晚和你说的故事里面的妖怪很恐怖的。”
“才不会被抓走,阿谌哥哥说了会保护我。”
姝德皇后无奈妥协:“那我派人去问问,要是你阿谌哥哥没事了,明天早早的就让他过来,好不好?”
宁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宫外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娘娘,三皇子殿下来了,说是要找宁懿姑娘。”
“知道了,你让三皇子先在殿外候着,阿懿马上就来。”
这个三皇子来的倒是时候,最怕宁懿胡搅蛮缠的姝德皇后整理了宁懿的衣着。
“你正宴哥哥来找你玩了,你今晚要去找阿谌哥哥的话,他可会伤心的哦。”
“可是可是……”宁懿还是有些不甘心。
“明天姑姑保证你可以看到你的阿谌哥哥。”
宁懿有些苦恼,他们俩她都喜欢,所以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难过,再听到姑姑承诺明天会看见阿谌哥哥后,宁懿才出了内寝。
“谁惹我们阿懿生气了,这张小脸都快要皱成小包子了,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呀?”
齐正宴揉了揉宁懿的头,假装要走。
“唉,苦了我,千里迢迢给我们家阿懿送礼物,她还不高兴。”
宁懿拉住齐正宴的衣袖,害怕他离开,焦急解释:“没有不高兴,正宴哥哥来,阿懿开心,不用礼物。”
活了一辈子,见了皇城内太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边境百姓的流离失所,将士的尸横遍野,宁懿的这种天真纯粹最是令人放松以及向往。
但这种天真纯粹是靠皇城无数人的人力物力养出来的,一旦齐国被攻破,这种养在宫殿里最娇嫩的花必定会成为某个权力中心之人的禁脔,再也见不到宫外的世界。
“阿懿不要礼物啊。”齐正宴将手上递过去的盒子收回,“那我回去和李谌说,阿懿不要她的礼物。”
听到李谌的名字,宁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手放在盒子上。
“阿懿要,阿懿要!”生怕齐正宴不给她,一脸急切又讨好的看着他。
齐正宴突然伸手遮住宁懿的眼睛,宁懿乖乖没动。
掩下眼中的暗色,齐正宴嘴角重新恢复笑容,放下手掌。
“好,阿懿打开看看。”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少女木雕。
宁懿痴痴的看着,嘴里呢喃着“是小阿懿”。
这一刻宁懿的心口感觉鼓鼓的,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里面跳出来,那种感觉让她说不清道不明,又有些想哭。
齐正宴静静看着宁懿的神情,嘴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走着,但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心脏为什么在抽痛。
齐正宴再也待不下去,将东西交给宁懿便离开了。
“殿下,您的手。”小厮的恐慌声将齐正宴呼唤回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手心在流血。
“先回府。”
齐正宴神色冷漠地上了马车,一把将左手紧握着的金簪扔在了桌上。簪子上的蝴蝶清盈剔透,展翅欲飞,如今却被人随意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