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棋子
李林甫话音落下，房间里面陷入了长久了寂静，站在窗边的蒙毅背对着李林甫，什么也没有再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此时的李林甫也很奇怪的没有追问，两个人各怀心思，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李林甫开口打破了沉默，而他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蒙大统领是在犹豫要不要杀我？”
听到此话，面朝窗外的蒙毅瞬间绷紧了身体，脸上震惊之色一闪而过，但从身后看却丝毫不见异样，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异常。
“李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只是在为澹台仲元的事情犹豫不定而已，怎么可能想要对大人不利呢，大人莫非是在说笑吗。”
相比起蒙毅的突然紧绷，李林甫却反而显得非常的放松，他坐回旁边的位置，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
“就当老夫是在说笑吧，对了，我记得蒙大统领和澹台仲元一样，都是南方人吧？”
‘和澹台仲元一样，都是南方人’，这句话说者不知道是不是无心，但听的人却已经脸色僵硬，蒙毅的强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他淡淡说道：
“大人恐怕记错了，下官是秣陵人，属于西郡。”
“对对对，你看我这个脑子，人老了记性也差了。”李林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仿佛真的是记错了一样，他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记得当年修建西山皇陵的时候从西郡征召了一批徭役，秣陵县好像也在征役的范围，蒙大统领可有印象？”
蒙毅笼罩在长袍下面的双手已经悄然紧握，头上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但他的声音依然沉稳。
“听说过，但当时下官正在东郡游历，刚好错过了那次征役，所以并不清楚详情。”
李林甫对这个回答并没有表示质疑，他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那倒是万幸了，当时那批徭役在修建皇陵的时候发生了瘟疫，死了不少人，为了防止瘟疫外延，护陵校尉何冲下令将十万徭役控制在皇陵之中，不准他们随意外出，可徭役却突然造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听说其中有一个大孝子背着他生病的母亲从护陵军的包围中冲了出来，身上被砍了无数道伤口，最终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此人最终是死是活。”
“他死了。”此时，蒙毅突然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直视着李林甫，声音冷漠的说道：
“这件事情由我来告诉大人吧，那个人叫蒙卫国，曾经他在护陵军营外跪了整整三天，希望朝廷能够买药医治那些生病的徭役，包括他的母亲，可是最终他们等来的，竟然是皇上的一纸诏令，全部活埋！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反！蒙卫国在混乱中背着他的母亲冲了出来，可那些护陵军为了杀人灭口掩盖真相，一个也不想放过，追杀了整整一天一夜，天可怜见，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在山中遇见了一对好心的主仆，是那个年仅七八岁的小主人让自己的扈从将他们救下，找人帮他们治病疗伤，这才有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新生，那个叫蒙卫国的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他醒来之后就只有一个名字，叫蒙毅！”
蒙毅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声音冷静得有些可怕，谁都可以听得出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恐怖情绪，他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李林甫只是低头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他才抬头与蒙毅对视，他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在哀其不幸，还是什么，此时他缓缓开口：
“当年那个孩子，是今天的并肩王吧。”
“不错，是王爷，也是我的主子，这个答案，是否与你想要的一致？”蒙毅淡淡的看着李林甫，眼中已毫不掩饰强烈的杀意，他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就绝不会允许李林甫从禁军衙门活着走出去，他只是有些愧疚，没有能够完成昊天的重托，不过若是能够保全澹台仲元，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李林甫对于蒙毅身上的杀意视而不见，他斟了杯茶递到蒙毅面前，有些无奈道：
“你和小王爷，都还是太年轻了。”
这话，让蒙毅微微一怔。
李林甫接着说道：
“你以为你这些年在禁军步步高升，全靠的是小王爷的安排？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小王爷智谋过人，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将很多事情考虑周全，但是他毕竟年幼，对大夏朝廷了解甚少，其中很多细节都没有想到，不说别的，四年前的秋猎，皇帝在围场遇刺，你及时救驾，看似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你当时只是一个骁骑校尉，连进入围场的资格都没有，随驾的禁军应该是典军校尉统领，若不是事后老夫第一时间打通关系把你提升为典军校尉，等到内卫来查遇刺案的时候，你恐怕就彻底暴露了。”
蒙毅瞪大双眼，怔怔的看着李林甫，脑袋中一片混乱。此时李林甫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几年中大大小小的纰漏就不说了，就说现在这件事，小王爷通过澹台仲元把你送到大统领的位置，想必是让你在关键时候调动禁军打开城门吧？可是，坐在皇位上那个人虽然对军事一窍不通，但是城府却不差，他真的会那么轻易地就选择相信你，把禁卫军全权交给你去调遣？皇城禁军有一个只有大统领才知道的规矩，在危急时刻，想要调动禁卫军必须用皇帝御笔龙符，若是没有，擅调禁卫军相当于谋反，禁军中隐藏的高手会第一时间将你击杀，你现在虽然是暂代大统领职位，但你手中有御笔龙符吗？”
“你想要彻底的取得皇帝信任，拿到御笔龙符，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澹台仲元抓起来交给皇帝，他本就是一颗弃子，小王爷这手棋的确是下得精妙至极，想必他最开始也是这么安排的，可惜他终究做不到冷血无情，所以只能由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来做。”
“你也不用质疑老夫的身份，连小王爷都知道在京中安插自己的心腹，难道老王爷会想不到？没有老夫的话，你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等你抓了澹台仲元交给皇帝之后，老夫自会想办法让皇帝将御笔龙符交给你，等小王爷兵临城下之时，老夫与你一起打开城门，迎接小王爷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