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想到姐姐此刻还在世子夫人那里受罚,便又求情道:“姐姐身子还未调理得好,如今天又冷,还望夫人开恩,可以免了姐姐的跪罚。”
傅夫人转头看了眼身边嬷嬷,吩咐她:“你跟着翠苗一道过去,若少夫人问起来,就说翠姨娘身子虚,就算做错了什么事,先攒着,后面等她养好了再罚不迟。”
嬷嬷立刻应着。
翠苗见状,又赶忙连声道谢。
而处理好这些事后,傅夫人一刻也等不及,直接又出了门,往儿子书房去了。
端儿素来行事稳重谨慎,从前也不曾这样糊涂过。这次想是真的气昏了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这段日子朝政上的事也费神,以至于他压根就没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如此,才叫那对母女也钻了空子。
但此刻傅端人还没回来,傅夫人想过要先走,等儿子回来了,她再过来。但又想着,近几日来他同徐氏走得亲近,夫妻感情是越发的好起来了。万一她这会儿走了,等儿子回来后,又立刻被徐氏的人请走了呢?
所以,傅夫人再三思虑后,决定不走,只候在书房内硬等。
而那边,嬷嬷和翠苗一并到徐馨兰住处时,就见翠鸣仍跪在院中的冰天雪地里。
翠苗见状十分心疼姐姐,立刻冲过去就一把抱住了姐姐。
而嬷嬷呢,只看了她们姐俩一眼后,就直接径自去了屋内找徐馨兰。
徐馨兰这会儿也正在气头上,她并没让翠鸣跪,是她自己自作主张非要跪那里的。徐馨兰性子是倔强的,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既她坚持要跪,她就索性不管了,只撂着她去跪去。
就算一会儿世子回来,她也有话可说。
但翠鸣近来的一反常态,却闹得她十分恼火。若依她的脾气,是很想将人拉下去狠打一顿的。
可惜,母亲近来一直教导自己,凡事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千万不要一时上了头,冲动之下做出事后令自己后悔的事。且近来她刻意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学着一副温良贤德的模样,也的确在丈夫那里尝到了甜头。
既有了甜头,她便不想轻易放弃。
为了在丈夫那里得到的那点温存和好处,徐馨兰也愿意委屈自己,愿意由着翠鸣去闹。她想着,反正她和世子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是再回不到过去了。
如今她闹得越是厉害,越是难看,傅端反而会更厌烦于她。
正在徐馨兰在心中百般安抚自己时,就见婆母身边的嬷嬷过来了,徐馨兰立刻起身来迎。
“姜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那里有何吩咐?”
姜嬷嬷先依着礼数朝徐馨兰福了下身,而后才说:“夫人差奴婢过来,是想说翠姨娘的事儿。”
听说是为着翠姨娘来的,徐馨兰脸色不免瞬间变了。但她也只是耷拉了脸,变得严肃了些,脸上再没那么多笑容了,却也暂没说别的。
只是问:“母亲是何意呢?”
姜嬷嬷始终笑着:“夫人的意思是……不管翠姨娘犯了什么错,如今毕竟身子还虚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传出去也不好听。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样的局面,想奴婢不说,少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各家各户,谁不极爱惜名声。若咱们傅家真被传出逼死姨娘的消息来,于世子的官声也不好。”
徐馨兰冷笑一声,只说:“可母亲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这翠姨娘可了不得了,没了孩子后,反而越发嚣张起来。她跪在外头,是她自己愿意跪的,可不是我下的令。”又忍不住抱怨,“她如今挨了罚,母亲晓得过来干扰我们的事儿了,可这些日子她日日过来挑衅,闹得我没一日清闲日子过,母亲怎不来了?”
又说:“她虽是母亲身边出来的,可毕竟是个卑贱的妾,母亲可别叫她给迷了眼。为了这么个不值得的人,从而误了我们婆媳之间的感情。”
徐馨兰很是有些傲骨在身上,但姜嬷嬷却并不畏惧她。
自打进门来,姜嬷嬷脸上的笑就不曾变过,只听她继续不急不徐说:“少夫人身份自然要比翠姨娘尊贵许多,但再尊贵,也比不上世子。还请少夫人也体谅夫人的爱子心切,她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好、为了咱们傅家好。毕竟家和万事才会兴旺,妻妾和睦相处,才是长久之道。”
徐馨兰自然对姜嬷嬷的这席话不太满意,所以,她立刻反驳问:“嬷嬷代母亲教训得是,可儿媳心中也有疑惑不解。母亲训斥儿媳没有身为正室的大度和仁德,可母亲又做了什么呢?难道,前些日子披锦阁内的一应补品停给,一应份例减半,这不是母亲所下的命令吗?”
“人还在小月子里呢,母亲就如此相待,又何曾考虑过世子和傅家的名声?”
姜嬷嬷是跟着傅夫人一道去的老夫人那里,所以,大房夫人那边说的话,姜嬷嬷自然也听到了。既听到了,此番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夫人自然有意见,所以,她说的这些话,她也不曾往心中过。
只是说:“停了补品和份例减半,这也没打算把翠姨娘往死了逼,只是想让她得点教训罢了。可如今,夫人却觉得教训错了人,故心中也后悔得很呢。”
姜嬷嬷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这不禁令徐馨兰紧张起来。
“嬷嬷这是何意?”什么叫教训错了人?难道,他们是知道什么了吗?
姜嬷嬷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这么说,也是为了看徐馨兰的反应。
若她不心虚的话,听了这话后的态度应该是更强硬,而不是这般躲躲闪闪。所以,经此一番考验后,姜嬷嬷心中也有数了些。
主子那边还没发话呢,她自然不会把话说得太直白。
“是奴婢多言了。”姜嬷嬷说,“主子们间的事儿,又岂是我一个奴婢能插手得了的。今日来也是奉了夫人之命,带个话给少夫人,此番既然话已带到,那奴婢就先告退。”说罢,姜嬷嬷又一福身,继而从屋内退了出来。
而这会儿,主子没发话呢,翠苗也不敢即刻就带走姐姐。姜嬷嬷出来时,翠苗正紧紧抱着姐姐,以试图给她取点暖。
姜嬷嬷站在姐妹二人跟前,直接说:“少夫人已经同意了,翠苗,你快领翠姨娘回屋去歇着吧。”直接就做主放了翠苗姐妹走。
此刻屋内,隔着窗户望着外面院子里的场景,徐馨兰气得牙齿打颤,双手更是紧紧攥成了拳。
气愤是自然的,但气愤过后,徐馨兰不免心里也十分恐慌。
“杏芝,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徐馨兰心里藏不住事儿,立马找了杏芝来商量。
杏芝倒比徐馨兰能沉得住气,她忙劝说:“不管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左右事情不是经咱们手的,咱们咬死不承认就行。”又小声提醒,“方才娘子有些没沉得住气,想是叫那姜嬷嬷看出破绽来了。”但这事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无用,杏芝只能道,“之后若再有谁来找娘子,娘子定要理直气壮些。”
徐馨兰道:“可事情是娘做的,万一查出了娘来,难道我还能……”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杏芝截断,杏芝说:“所以,当时夫人在做此事时,她没告诉娘子您,为的,就是之后万一哪一天东窗事发了,也好把一切责任都往她身上推。至少,要保证娘子您是清清白白的。左右日后在傅家过日子的不是夫人,就算这边的夫人和世子对她怀恨在心,又怎样呢?何况,若这期间娘子您怀了身子,也算是又还了傅家一个子嗣,到时候,说不定还皆大欢喜呢。”
徐馨兰认真听着杏芝的话,听后不免也十分认可。
这事又不是她干的,且娘做的时候,也未曾同她商议过,她自始至终都是不知情的。
就算傅家查到了娘,又选择追究,也追究不到她头上。
至于娘……有爹爹和阿兄护着,傅家就算再气、再恨,也不能对娘如何。
且杏芝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当务之急,她该要上一个孩子。
害了傅家一个子孙,若是此刻自己能怀上,也算是还回去了。到时候,傅家还会计较之前的那些吗?想来不会。
但显然,徐馨兰和杏芝主仆,甚至是徐夫人,都低估了傅端的残忍和狠辣。
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傅端是绝对不会轻易饶恕的。
尤其是不但背叛了自己,且还实施了计划陷害了自己。
傅端这些日子的确是事情比较多,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心力。所以,在掉进徐夫人给他挖下的那个坑时,他也本能认为事实真相就是那样,并未多做思量。
如今听母亲说了这些后,才颇有些恍然大悟之意。
傅端一时没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负手在屋内慢慢来回踱步。
傅夫人仍处在气头上,不免又咬牙切齿道:“可恨的徐家,竟白白害了我一个孙儿!他们真是好狠的心呐,尚未出世的孩子,竟也下得了手?我也真是忍够了,若这样的气都能吞下去,日后,他们还不得变本加厉?”
又有些后悔起当初做下的决定来:“我要是知道他们徐家尽是这样的毒妇,我当初就不该替你定下这门亲。外头随便娶一个,哪个不比这个好?”
傅夫人的丈夫也是有妾室的人,妾室也是生了孩子的。她虽然看不上那些姨娘,但好歹算是善待她们了。她们所出的女儿,她不能说是视若己出,但也总归是没有亏待。到了年纪,也替她们择了人家,也给了份像样的嫁妆。
她知道那徐氏要强,所以翠姨娘怀了身孕后,她一直都有多加照拂着。是见那徐氏一直并无动静,她这才稍稍松了些警惕心。
可谁想得到,就是因为松了戒备心,才酿成了今日之惨剧。
她年轻时便守寡,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到大。后来好不易看着他有了仕途,又娶了妻,纳了妾……再后来好不易妾室怀了孩子,她就等着抱孙子颐养天年了。
谁又想得到,竟又出了这样的事。
“那徐氏若自己是个争气的,能给我们傅家添上个一儿半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可她偏不争气。她自己不争气,又嫉妒别人能生……这样的人,实在该死!”
傅端走到窗前后,缓缓停下了脚步,他似是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来般。
只见他微微勾唇一笑,唇齿之间便冷冷吐出了几个字来:“她这辈子也别想有孩子。”